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二月底,眼看着就要三月会试了。
可是天气还是冷的不行。
朝晖堂内,莳七低眉坐着,双手轻轻替傅老太太捶着腿,小丫鬟端着盆走了出去,正撩起门帘子,顿时从外头钻进来一股子寒风。
傅老太太慈眉善目的按了按莳七的手:“好孩子,胳膊酸了吧,歇歇吧。”
莳七微微一笑:“没事的,祖母。”
周氏蹙着眉临窗看了一眼外头,声音里满是担忧:“这眼看着都快下场了,天儿还是冷得厉害,临哥儿可怎么办吶!”
会试共三场,第一场在三月初九,第二场在十二日,第三场在十五日,按规定,先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
朝廷为防举子科考作弊,不准入闱的举子们穿皮衣或袄子,防止夹带。
毕竟越往的路,越关系着荣华与前途,总有人甘愿铤而走险。
只是这就苦了参加会试的举人们了,平日里在家好歹都是一家人小心翼翼哄着的,生怕吃不好了,穿不暖了,临了参加会试,寒风中只能穿着单衣进场。
每年考完,都会病倒一片举子。
傅老太太抬了抬眼皮,也担忧道:“我过两日去趟法源寺拜拜,求佛祖保佑临哥儿下场的时候,天气能暖和点。”
周氏忍不住叹了口气:“三年前那场,天气倒是暖和。”
“说这话有什么用,临哥儿的老师当时拘着他,要他沉淀三年,如今把握总归是大的。”傅老太太手里拨着不紧不慢的拨着佛珠。
其实傅家人心里有数,傅临安的学识,考上进士是意料之中的事。
只是大家在乎的是名次问题。
一甲进士及第,二甲出身,三甲同进士出身。
对于向傅临安这样的书香门第来讲,一般都是不屑于三甲同进士出身的,因为这里的“同”字,其实是“不同”的意思,有点安慰奖的性质在里面。
所以很多人宁愿考不上之后再考,也好过一辈子都是同进士出身。
更何况傅临安在县试中拿了案,府试和院试虽然被陈元青夺了魁,没了连中小三元的荣誉,可是傅临安在府试和院试的名次依然是前三。
乡试中,他拿了苏州的解元。
倘若只是教育不达省份的解元,那确实没什么说道的,但是他是苏州的解元,要知道苏州的解元历来都是状元的候选人。
当初他乡试之后,才十七岁,倘若次年直接去参加会试,十七岁的进士固然好听。
但是傅临安的恩师谢天还是怕他火候不到,故而要他三年后再考,其实也是为了能一举考中第一名会元。
只要考中会元,他在殿试中表现不糟糕,大概率会被圣上钦点为金科状元。
这样一来,傅临安便是本朝第二个连中三元的人了。
周氏明白傅老太太的意思,但是做娘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道理。
她只是一想到临哥儿这样冷的天,只穿单衣在狭小的号房里考上九天,她心里就难受。
当初乡试那九天已是叫她一想起来,心里颤。
莳七抿了抿唇,有些犹豫,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其实傅临安早在一个月前,书房就不再烧炭了,而且他坐在书房温书,也只着单衣,前一段时间,她每次去看他,他都是冻得嘴唇紫,手脚冰凉,甚至提笔便手抖,写出来的字也不尽如人意。
她看了心疼的不行,但是傅临安却笑了笑:“现在习惯习惯,到号房里就没那么局促了。”
但是他不肯让她告诉周氏和傅老太太,就是怕她们担心。
其实公爹傅延礼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他甚至还觉得不够,他曾经和谢天讨论过,打算让傅临安连着九天,仿着会试的作息,将他一个人关在类似于号房的小隔间做题。
但是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了了之了。
恐怕是不好喝傅老太太交代吧。
总之,从傅临安开始只穿单衣的这一个月里,他确实被冻病了,但是病好了之后,他便觉得习惯了很多。
傍晚,莳七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一进院门,小丫鬟便迎了上来:“四爷来了,已经好一会儿了。”
莳七闻言,心中一阵欣喜,连忙让清秋摆膳。
她走进屋内,果真看见傅临安正靠在软榻上假寐,他听见动静,还以为是下人,遂开口道:“你们奶奶可回来了?”
莳七莞尔一笑,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身前,冰凉的小手捂住他的双眼。
“四奶奶今晚不回来了,要四爷独守空房呢。”
傅临安忍不住笑,他单手捉住她冰凉的手,旋即双手合起,帮她捂手。
“既然如此,趁你们奶奶不在,你便来伺候爷吧。”他顿了顿,佯装正经道,“开脸了吗?”
莳七扑哧一笑:“没呢。”
“不管开不开脸,爷今天都是要幸了你的。”傅临安猛地一拽,便将她拉入怀中。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清秋的声音:“四奶奶,现在可要摆膳?”
莳七埋怨的睨了傅临安一眼,旋即扬声道:“现在就摆。”
清秋定是在门外听见了里头的动静,怕惊扰到他们,遂问了这么一句。
傅临安也不同她闹了,两人站起身,准备用膳。
“今日在添香楼遇见陈元青了。”傅临安忽然道。
莳七抿了抿唇道:“我还以为他要再等两年。”
“我和他聊了几句,才知他前天才到京城。”
陈元青是寒门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