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平生命人将水牢布置了一下,搬进来常见的桌椅软榻、床幔屏风。
莳七唯一不满的便是布置之后的水牢,依旧没有窗子,阳光透不进来,显得很是沉闷。
菡萏被姬平生指来伺候莳七,说是伺候,不如说是监视。
除此之外,门前便有重兵把守。
莳七就算是存了逃走的心思,可现在也偃旗息鼓了,不说旁的,单论她鱼尾上的伤便够她喝一壶的了,更别说逃了。
这些日子,她表现的极为乖顺,只是会常常和菡萏聊天罢了。
菡萏一开始对她还是有些惧怕的,但是经过几日的相处,菡萏便没那么怕她了。
她经过日日套话,终于从菡萏口中得知这帮人是奉旨来捉她的,只因宫里最得宠的万贵妃一句话,颇有点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意思。
只不过这里的荔枝成了鲛人罢了。
菡萏说完后,莳七便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她的记忆中,除了有关鲛人的信息,旁的便是知晓万文漪是穿越女,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妃子。
事态诡异。
万文漪梦魇缠身,大病一场,于病中对延和帝吐露心迹,听闻南海有鲛人,泣泪成珠,想要取其泪珠缀以凤冠之上。
这是菡萏的说辞。
为何好巧不巧的,万文漪要延和帝下旨捕捉鲛人,据莳七所知,南海鲛人因一场天灾倾族覆灭,唯剩她一人而已。
万文漪要捕捉鲛人,实则上就是为了找她吧!
难道万文漪知道什么内情?
莳七低了低眸,正瞥见指上的戒指,趋近于红色,怎么会是趋近于红色?
疑点太多,莳七微微阖上双眸,欲在脑海中将已知的信息梳理一遍,却不知道为何,忽然头疼欲裂。
她死死的咬着下唇,强忍着痛楚不吭声,直到下唇沁出了血。
约莫着过了半个时辰,脑仁上那恍如撕裂般的疼痛才渐渐散去,而此时,莳七跪在地上,身上的小衣早已被冷汗浸湿,脸色煞白如纸,唇上沁出的鲜血将唇色染成了血色,妖艳至极。
疼痛过去,莳七强撑着早已无力的身子缓缓站了起来,然后一头扎进了水池中。
冰凉刺骨的水灌进了口鼻,莳七才恍惚觉得自己还活着。
她在水中游了几圈之后,便浸在池中休养。
此时,菡萏正跪在一张书案前,事无巨细的将莳七这日做的事,条理清晰的禀告给姬平生。
姬平生坐在书案后头,浓重的光影将他包裹其中,晦深莫测,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苍央姑娘具体还问了关于万贵妃的事。”菡萏低着头,缓缓道,“奴婢便说了,她似乎对万贵妃兴致颇重。”
姬平生双手端于腹前,没有说话。
菡萏想了想又道:“对了,她还问了关于主子您的。”
这回姬平生的面容隐有几分松动,他张了张薄唇,淡淡道:“她问了什么?”
“关于主子的身份。”
“哦?”姬平生原本懒懒倚靠在椅背上的身子微微前倾,声音中略带了几分上扬。
“奴婢便说,主子您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菡萏眉目低垂,神态谨慎,半点也没有和莳七相处时的惊惧和畏畏缩缩。
姬平生用大拇指上的扳指,轻轻叩击在桌面上,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在安静的屋内显得格外响亮。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姬平生轻笑一声,声音中竟是透露出无限的讽刺。
菡萏忽而抬眸,眸底溢出一丝恳切:“不过是于人前,主子在奴婢心里……”
姬平生敛去唇角的讥讽,微微抬了抬手,菡萏立刻便噤了声。
“接着说。”
“是。”菡萏有些失落的低了低眸,轻咬下唇,片刻才道,“苍央姑娘听了之后,神色有些古怪,旋即便笑了一声,奴婢瞧着,似有几分不屑。”
莳七确实是问了菡萏关于姬平生的身份。
她心中总觉得姬平生有些熟悉,遂向菡萏打探了几句。
菡萏说他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皇上身子不好,时有让司礼监代帝批红,姬平生乃皇帝面前的红人,权势滔天,就连最得宠的万贵妃,也要给姬平生几分颜面。
也不知为何,莳七心底竟是升腾起些许失望。
她蹙了蹙眉,眸底盛满了复杂之色,半晌才轻笑一声,仿佛在说服自己。
怪道她此前一直觉得姬平生阴柔,原来是个死太监。
像这类阉人,未得势的时候,因为身份时常受人讥讽和贬低,等到得了势,便极尽报复之能事。
就是不知道像姬平生这样的权阉,能笑到几时。
莳七撇了撇嘴,下意识忽略心底的失落,勾唇轻笑,也罢,她也猜到命定人不能是他,要知道,她经历过的每个位面,他都是……呃,器大活好的。
一个阉人,怎么可能是他呢?
菡萏言罢,便悄悄抬眸打量着光影笼罩下姬平生的神色。
只可惜,她依旧看不清。
姬平生听了菡萏的话,一双狭长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讥讽,原本摩挲着指上扳指的手,骤然锁紧,紧紧的按着那成色通透的玉扳指。
良久,菡萏才听到姬平生的唇齿间流出一丝轻笑。
“我知道了,还有旁的事没有?”
菡萏思忖片刻,摇了摇头:“没有了。”
姬平生微微颔,淡淡道:“如此,你便回了吧,她若是要什么吃的用的,你也不必来禀报给我,自己拿主意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