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七看出了端倪,他身后有个小巷子,刚刚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告诉姐姐,你最近都跑去哪儿了?”
信厚还是不说话。
任凭莳七怎么威逼利诱,他就是不开口,这让她有些怅然,明明之前还是个好孩子的。
“你不说,我就自己看。”
莳七越过他和小蔚,径直走进了巷子,巷尾的角落似乎蜷缩着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
她缓缓走到他面前,那小男孩抬起脏兮兮的脸,目光警惕的看着她。
这不是之前在包子店被打的那个小乞丐麽?
小男孩的身边还有一些吃的,难道信厚每天都是跑过来给他送吃的?
“姐姐。”信厚小跑着过来,面上满是委屈。
小蔚也吓了一跳:“这是谁啊?”
莳七皱了皱眉,淡淡道:“信厚,我们回去。”
“姐姐,我们救他吧。”本来乖巧的赵信厚忽然拉住了莳七,哀声乞求,“他生病了。”
莳七蹲下身,认真对信厚说:“姐姐当然会救他,但是你要记住,以后不能再瞒着我跑出来。”
赵信厚重重点了个头。
这个小男孩大约四五岁的样子,估计和信厚一样大,听他说他叫阿辛,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因为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前些日子刚死,饿死的,就是偷包子那天,他回去的时候他母亲已经饿死了。
他和他母亲是从天津逃过来的,路上被人抢了,好不容易到南京身上什么也没有了。程彦笙看着床上多出来的孩子,将莳七拉到门外。
“他是谁?”
“路上救的。”
“鹤清,咱们现在自顾不暇,这孩子还是别留下来了。”
看着程彦笙苦口婆心的样子,莳七漫不经心的倚靠在门框上:“信厚挺喜欢他的。”
程彦笙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她:“信厚还小,你想想,过一阵子咱们去重庆,这孩子是不是负担?”
莳七笑了笑:“程彦笙,其实你没必要一直陪着我的。”说完,她就转身进去了,留下程彦笙一个人怔在原地。
阿辛身上的伤口感染导致烧了,小蔚照顾了有些日子,他的病才算好些。
这段时间里,程彦笙一直不见踪影,莳七也没当回事,他本就没有义务一直陪着她。
阿辛的身体好了之后,整个人还是郁郁寡欢,信厚就一直陪着他,絮絮叨叨说以前在林城的事,自从阿辛来了之后,信厚的兴致也高涨了不少。
阿辛是个很清秀的男孩子,像个小姑娘,他的身体完全好的时候,已经是十一中旬了。
期间莳七用戒指探寻过宋以良,他始终也没来南京。
不能再等了,十二月十日南京就沦陷了,到时候是生是死,谁也说不清,反正赵鹤清的记忆里,在南京沦陷后的一个半月里,日本人一直在屠城。
就在两天前,报纸上各大版面皆是上海沦陷的消息。
阿辛怯生生的走到莳七面前,小声的开口:“赵姐姐,谢谢你这些天一直照顾我。”
这话听着怎么有几分辞行的意思,莳七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东西看着他。
“你……能不能借我点钱?”阿辛头都快埋到胸口了,声音也低得几不可闻。
“你为什么要借钱,能告诉我吗?”
“我……我想去上海。”
上海刚刚沦陷,为什么要去上海?
莳七低下身子,柔声道:“上海现在都是日本人,很不安全的。”
“可……可是……”阿辛一听这话,急得都快哭了,“我姥姥还在那里,娘让我去找姥姥的。”
莳七不同意借钱给他,当然也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去上海。
结果当晚,阿辛和信厚两个人都不见了。
莳七吓得一身冷汗,和小蔚两个人连夜出去找,终于在快到城门口逮到了两个小屁孩。
信厚看见她,吓得直往阿辛身后躲。
“姐姐,我错了。”虽然莳七对信厚一向很好,但压不住从前的赵鹤清余威尚在,信厚一做错事,还是会心虚得不得了。
拎着两个小屁孩回到旅馆,莳七躺在床上思来想去,终是决定去一趟上海,前世的赵鹤清在沦陷后的上海住过一段时间,因为是国际港口,而且租界不少,所以就算沦陷后,上海民众的生活相比起其他的沦陷区而言,要稍微好些。
收拾完东西,就准备动身去上海了。
路上遇见了蒋素素,是她先看见的莳七,“走了?”
“走了。”莳七点了点头,继而把箱子递给小蔚走到她面前,“你也走吧,南京快不安全了。”
蒋素素笑了笑,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敛起周身的刺芒,难得的柔和:“我和我男人说好了的,没找到他,我怎么能走?”
“你若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蒋素素笑得风情万种,只是眼底的落寞确实骗不了人的,“只是有些事吧,妹子你还小,不明白。”
她垂眸掏出一根烟点上,吞云吐雾:“我八岁被卖进了窑子,十五岁接客,十七岁的时候,整个庆城没有人不知道我,他呢,不过是楼里看门的,竟然说要替我赎身。”
讲到这里,她的神色难得一见的似水温柔,唇角扬起的轻笑能叫人甘愿醉死。
那个傻子,凭他攒一辈子的钱也赎不了她。
“他说让我先来南京,他很快就到,妹子你说,我哪儿敢走?”蒋素素一双丹凤眼中隐有泪光,偏生唇角还是漫不经心的笑。
莳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