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暂且不提。”何氏夫人劝道:“海大人,那就这么说定,奴婢自幼纺丝织布,干领织印染这活自然不在话下,协助我家相公管理印染织坊、广纳工人、善待匠役,把海外贸易的生意,交给月空长老,可谓皆大欢喜。”
发现汤景又要拍案而起,海瑞把脸一沉,答道:“好!就这么说定了,衙门已把你们房契、地契转押给了兴记钱庄,庞掌柜随时可以给你们放款,赶紧把印染织坊办起来吧。”
眼泪汪汪的汤景试探着问道:“海大人,建织坊、招工匠、备原料,五十万两银子怕是不够使,看能不能请庞掌柜通融一下?借我七十万两还差不多。”
这时,朱辉发现海瑞面露难色,转而对汤景问道:“叔叔,太仓黄渡港是不是还有些银子?”
汤景闻言,顿时脸色突变,心中暗骂:该死的冤家!担心他把那三十万两银子的事给揭穿,赶忙答道:“你这臭小子,什么都不懂!我想多借点银子,希望把咱家的织坊办得规模大些,好给月空长老筹集川资路费。”
于是,朱辉微笑着答道:“叔叔,你若真需要银子,或许我能帮衬一些,就不必再让海大人为难了。”
听到此处,汤景心头一震,难道说吴莲的那笔巨款,已经到了他的手中?也跟着呵呵一乐,训斥道:“小小的年纪,整天大话连篇,你懂什么?就算把你扒皮剔骨熬油,又能帮衬多少?”
“只要真是办织坊需要,请婶婶给我说一声就行。”朱辉答道。
这时,汤景立刻意识到,吴莲的那笔巨款,肯定在朱辉之手无疑,看来这小子对自己很不信任,还跟我玩心计,呵呵,不把你手里的银子全部掏出来,我算是白活这么大年纪!想到这儿,顿时又露出了笑容。
最后,海瑞催促道:“既然如此,那就赶紧选址、准备开张吧。”
当年,太祖朱元璋在金陵称帝,国号大明,年号洪武,大封诸将为公侯,在紫金山设太史监,观测天象,首任太史令就是大名鼎鼎的刘基、刘伯温。
洪武二年,太祖命刘基筑城,补新宫于钟山之阳,筑京师五十余里,内有十三座城门,外有十八座城门。
神策金川仪,三山聚宝连通济,洪武朝阳定太平。
后来,迁三山填燕雀、秉承古制扩建京师,将全城分割为若干封闭的“里”,作为居住区,商业与手工业只能开在“市”中,里和市环以高墙,设置里门和市门,在东起大中桥,西至三山门(今水西门),南自聚宝门(今中华门),北抵北门桥(今珠江路北),设置了十八个作坊。
如今,顺天府改为应天府,里和市的界限已没那么明显,不过,汤景在选址方面,还是颇费了番苦心,最终,在北门桥外买了家织坊的旧址,开始增添织机、染缸等设备,招募工人、采购原料,在朱辉和宋河的保护下,汤景忙活到了清明节,“汤记印染织坊”终于开了张。
在此期间,黄炳文也没有闲着,他暂时顾不上打汤景的主意,把对付庞尚鹏当成了第一要务。
由于庞尚鹏平时十分谨慎,铁牛等人连续跟踪了好几天,一直也没找到下手的机会。为此,黄炳文找过织造局的刘公公帮忙,虽说这个大太监在南京权势熏天,其手下爪牙无数,整天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但就是不借人给他用。
曾经与黄炳文合作过的锦衣卫陈千户,是个谨小慎微的老油条,尽管黄炳文对他许以重利,甚至承诺帮他加官进爵,但陈千户始终若即若离,就不帮忙办事。
自神机营监军太监被海瑞斩于栖霞寺,大家都知道,黄炳文不仅没给这个倒霉蛋说过半句公道话,甚至还落井下石,说他私下里受了沈琦的贿赂。因此,尽管黄炳文打着他干爹黄锦的旗号,以东厂掌刑官的身份奉旨南下金陵,调查被海盗藏匿的财宝,从京城带来了不少东厂番子,但他们在南京人生地不熟,眼下,除了铁牛等恶势力之外,他还真无人可用。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派往宁波的那几个人回来了,虽然他们没抓着陈元化和张狗儿,却把李账房给带了回来。
原来,陈元化回到宁波之后,知道今年的生意没法干了,又担心远在日本平户的家人,收到应天府衙门送回来的三十万两银子,就赶紧贴出告示,把募集来的银子给足利息,全部退了回去,然后,立刻带着张狗儿回了日本。
李账房被带回了南京,发现兴隆钱庄已改为杨记钱庄,其规模和气势比兴记还大,尽管他对黄炳文和铁牛等人并不认同,但经不住许以高薪的诱惑,最终动了心。
接着,李账房了解到,钱庄的大掌柜是来自京城豪门的杨公子,其祖父的官职,比庞尚鹏原来的级别还要高,就更加有了信心。他认为,只要自己来当账房先生好好干,肯定能把杨记干得比兴记还好,甚至还惦记上了杨记钱庄的股份。因此,他扔下行李,立刻跟着黄炳文来到门店,当场开始主持业务。
春风满面的李账房热情地接待着顾客,在一旁默默观察的黄炳文不住地点头,但他也知道,通过正常的商业竞争,根本无法撼动兴记的地位,也改变不了今年丝织采办的局面,沉思了良久,心中突然豁然开朗,既然杀不掉庞尚鹏,那就干脆派这位账房先生派去当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