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蝈蝈”还告诉我,父亲去世后,他的母亲谢晓兰精神状态一直不好,他得在家多陪陪妈妈。准备跟我结婚的事,他打算趁母亲情绪好一些的时候,就跟妈妈说。但是,必须赶在回瑞丽安葬父亲的骨灰之前,把这件事跟妈妈讲清楚,因为“蝈蝈”打算带上我,和妈妈一起去瑞丽。“蝈蝈”认为,妈妈一定会很高兴,因为父亲临终那一夜,特意把我叫到他的病床前,其实就是郑重地把我介绍给了母亲。
“蝈蝈”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异议。
那天,“蝈蝈”还说,他希望与我尽快结婚,因为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不可能长时间在家里陪伴妈妈。如果我们结婚了,我可以替他多陪陪母亲。“蝈蝈”说完这话之后,我慎重点头,很轻,然而很坚定地说了三个字:“我愿意!”
分手时,“蝈蝈”告诉我,这些天,他有很多会要开,而且都是绝密的。开会时,他的“生活手机”会关闭。他说,只要能打开手机,他就跟我“微信”。
接下来的三天,我们终于像一对真正的、“正常的”情侣,可以用微信聊天了。
第四天黄昏,我接到“蝈蝈”的电话,把我约到了翠湖边的那家茶餐厅,那是半年多以前,我们第一次见面长谈的地方。
我注意到“蝈蝈”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也许是置身于闹市之中,他只是轻轻地抱了抱我,并没有吻我,连脑门都没有吻一下。
“蝈蝈”让我点餐,说:“我们吃饭吧。”
我很想问他“怎么了?”
我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不敢问,生怕“蝈蝈”说出的话,吓着我。
难道,是案子上出了什么问题?可是三天前,在“我们的小屋”前,坐在“我们的帆布椅”上,“蝈蝈”曾经显得很随意地告诉我,我们在缅北共同经历的那个案子,“已经结了。”还是,他又要离去?明天,甚至等不到明天,我俩共进晚餐之后,他就将再次从我的视线里,从所有的通信方式上消失?再次把担忧、恶梦以及对黑夜的无限恐惧留给我一个人?
所以,我不敢问。
我点了几个精致的小菜。一顿饭,两个人吃得无滋无味。
碗筷被收走之后,“蝈蝈”要了一壶绿茶。
我问他:“不喝点酒?我陪你。”
“蝈蝈”摇了摇头:“现在,部队下达了‘史上’最严格的禁酒令,别说工作日,就连周末和‘八一’、‘春节’都不许饮酒。”
我只得“哦”了一声。
“蝈蝈”像是口渴得厉害,他端起一杯茶,不停地吹,茶水稍稍凉一点,他一口把茶饮尽,烫得自己“咝咝”吸气。
“蝈蝈”放下茶杯,终于说:“粒粒,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对你说。”
我心头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没有说话,给他又斟了一杯茶。
“我的结婚报告,上级没有批准……”“蝈蝈”垂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为什么?”我脱口问道。
“因为……因为……我的母亲……”“蝈蝈”的头垂得更低了。
头一天晚上,和母亲一起吃过晚饭,谢晓兰把“蝈蝈”叫到沙发上,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卫国,你要结婚了?”母亲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啊,妈妈”,“蝈蝈”喜气洋洋地说:“那个女孩子,你是见过的。我想等组织上批准了,就跟您说……”
“为什么不先跟我说,就打结婚报告呢?”谢晓兰的脸上露出一丝愠怒。
“这个……不是……爸爸生前,已经……”“蝈蝈”的意思是,既然家里的事情都是爸爸作主,爸爸已经让您跟我见过面,亲自把您和我的手拉到了一起,这就表示爸爸同意了他和我的婚事。“蝈蝈”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突然意识到,没有事先征求母亲的意见,就打了“结婚报告”,惹得妈妈不高兴了。他根本没去想,妈妈怎么会知道自己打了“结婚报告”的事情呢?
“对不起,妈妈!”“蝈蝈”恳切地说。
“不是对不起的事情,是组织根本不会批准你们结婚。”母亲冷冷地说。
“蝈蝈”一下子楞住了。
“因为是我,完全不同意你们结婚,我甚至不同意你和那个女孩子继续交往!”谢晓兰的语气不容置疑。
“为什么?”“蝈蝈”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
谢晓兰伸手抓住儿子的胳膊,用一种温柔而不失威严的声音说道:“听妈妈的话!”
“蝈蝈”百思不得其解地坐下。
谢晓兰闭了闭眼睛,缓缓睁开后,非常疲惫而憔悴地说道:“那个女孩子的家庭背景、社会经历……你还没有回来之前,我就让小袁去仔细调查过了……这样的女孩子,绝对不可以进我的家门。”
“蝈蝈”大叫起来:“妈妈,您不能这样,您听我说……”
谢晓兰固执地摇了摇头:“你不要说,你听我说……你想知道吗?你的南疆哥哥,他怎么会走上绝路?这些事情,现在我可以跟你说了……你还记得那个叫段思沂的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