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族内部,暗潮从来汹涌。
这七年来,狄述回京的时间不多,可是每次回京,都会遇袭。
其实不必猜,除了他的兄弟之外,还有谁会杀他?
他挡住了谁的路呢?
莫竞的,以及其他兄弟们的……他们谁都看不惯他。说来讽刺,谁都知道,他有大晋血脉,就算是争又如何争得出来?
不管血缘如何,他这大晋的血脉是没法改变的。他的母亲是大晋人,且不是奴隶。
他的存在,其实是个尴尬的存在。不是低贱的奴隶之子,可是也不是纯正的大晋人。
母后的存在也低人一等,只是因为大王的宠爱偏爱,尊为小王后,于是也叫他这个血脉不纯的六王子高人一等。
可这么多年,大王明着宠着,叫兄弟们将矛头全部对准了他,不就是为了叫大哥好好的么?
狄述只是好笑,大王不愧是大王啊,这玩弄人心的活计,也做的极好。
狄述应该庆幸,大王是真的宠爱他的母后卞氏。大王后扎伊也确实是个不爱耍小手段的女人。
不然就卞氏那样的,只怕活不过一年。
可是对他……兄弟们就从未手软过了。一开始,他还知道告状,寻求帮助。
可是渐渐就清楚,大王什么都知道。大王……只是不会管的。
且不说,塔族人本身就是这样,兄弟争斗,彼此大打出手,活了的就是厉害的。
何况,他来路不正。因为宠爱卞氏,所以认了他这个六王子,可是心里真的认了么?
于是,他再次遇上这种简直是明火执仗的‘暗杀’之后,只是与自己的侍卫们打回去,将人杀的杀,赶走的赶走,也就不了了之了。
跟谁都没说,好在他没受伤,侍卫们也只是伤了几个,没死人。
能跟着他这个明面上受宠,背地里憋屈的六王子,基本都是忠心不二的人了。
塔族人更重主仆情分,基本上认定了就不会改变。
要说,这十年来他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那就是他有这么一批忠心的属下了。
“王子,还是不与大王说么?”侍卫问。
“说不说都是一样的,按着我们的步子走吧,等有那么一日,就不必再说了。”狄述淡淡的。
他当不能浑浑噩噩,为了自己,为了母后,也为了妹妹。
他总是有一条路需要走的,至于走成什么样,就……看以后吧。
所以,既然明知道这位父王并不是真心喜欢他,又何苦与他诉苦呢?
他的诉苦,不会放在不在意他的人身上。
果然,直到他要回凌都,大王并未问他一句这件事。所有人都当做不知道。
而真的不知道的,大约只有卞氏了。
临别的早上,狄述与卞氏单独说话。
卞氏自然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多年来,一直试图留住他。
“母后,您好好的养身子。最近有点上火了吧?儿子哪都好。”狄述端茶给卞氏喝。
“你非得走,我也没话说。给你看上的妻子你也不喜欢,不喜欢就算了,只是你也大了……哎,真是叫人操心呢。”
“母后,不必担心,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狄述笑了笑:“我不在,您自己照顾自己。”
狄述很清楚,母后就保持这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是最好的。
不知道,就能叫所有人都放心。
不知道,就能叫大王安心。大王只需要一个美人,而不需要一个有心思的美人。也只能这样保护母后了。
“你妹妹的事,你要抓紧啊!你去找她,她会跟你走的。”卞氏拉着狄述:“记住了没有啊?”
“好,我走了。”狄述没解释,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走了。
母后啊,太天真了。
他不可能轻易见到妹妹,母后不知道。妹妹不可能跟他走,母后也不知道。
何况,十年前的事……是是非非,她也没想过妹妹怎么想。
妹妹是宁家的姑娘,不是塔族人……
妹妹对……宁将军得死,怎么可能不介怀?
是啊,宁将军,狄述想,他是没资格再叫一声爹了。永远没资格了。
他甚至不敢用曾经的名字称呼自己。
他都这样,当年宁将军没了,他与母后消失,妹妹在那一场动乱中侥幸活下来……
也是这几年,才知道她活着啊……
万一她没有活下来呢?才七岁的孩子,被喂了mí_yào……放在那个人都死光了的宅子里……
要是没人及时发现她呢?要是发现她的是坏人呢?
这些后果……不知道母后是不是想过呢?
狄述想想就觉得心惊。这样痛苦的过往,他都不敢回忆,妹妹怎么可能忘记?
妹妹从小就那么聪明,才三岁的时候,就能板着脸,奶声奶气的嫌弃他抱她的时候不舒服了。她那么早慧……怎么会忘记呢?
公主……
真是讽刺至极,妹妹大约只想叫塔族人全部去死。
狄述策马,不再想这些纷纷扰扰,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希望最后,所有人都有个好下场吧。
西桦城里,战事依旧在继续。
因为左洲一直与宋清明的人对峙于皮山镇,所以西桦城不能不管不顾的主动出击。
主要是时机不到。
总要等今年秋收之后,粮草充足了之后,才好再出手。
而凌都虽然没有西桦城大,但是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谁也没想到,这六王子竟然是个深谙兵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