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很累。
但是他身为主将,是不能就去休息的。
战事虽然胜利了,可是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一场战斗的胜利,不光是只有欢呼。
战场要打扫,伤兵要安抚,下一场战事的用度要调配。
宁芝也知道这些,所以拉着裴珩,又洗了一遍手和脸,亲自看着他狼吞虎咽了些吃的,就看着他走了。
她没有任性的叫他休息,她知道不能。
她自己也不能,于是快步赶去了伤兵的帐篷里。
果然,已经从战场上转移过来的人很多,这一次战斗太激烈了,受伤的人多,伤势重的也多。
两个小兵扶着一个断了腿的进来,一边走一边还说呢:“咱们孤笼镇来的幸运多了,好在有伤药,不然他不得流血流到死啊?”
“可不么,还是咱们九姑娘厉害!”
“哎,兄弟,你们说的是咱们皇妃娘娘吧?”一个已经养了几日的伤兵问。
“啊?不是……是……”那个小兵就被问糊涂了。
宁芝赶上来笑着拍他:“还不赶紧把人扶着躺好?”
那小兵两个一脸红,哎了一声就把人扶着过去了。
过了一会,才去和另一个小兵就这个称呼嘀嘀咕咕去了。
只是很快就谁也不顾不上了,因为伤兵抬过来的太多,抬出去的尸首也越来越多。
宁芝第一次亲手包扎的人死去,她愣了好一会。
那是个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几岁的男人,临死,他只念着一个名字,叫巧儿的。
也不知是他的妻子,还是孩子。
他被抬进来就已经糊涂了,浑身的血迹,不知道哪里伤势最严重。
肚子上似乎还在冒血,可是黑乎乎一片,沾着泥巴,看不清楚。
、宁芝用一大团的棉布压住他的肚子,却也没有缓解。
她其实心里知道,没救了。
这样失血,除非是现代的医疗,马上输血再手术……
可是这是古代。
这样死在战场上的人太多了。
她不过是第一次亲自接触罢了。大家都很忙,平时这样的伤患是不会叫她管的,今日忙的太厉害罢了。
宁芝手抖,可是还是坚定的压住。
那人嘴唇还在张合,可是声音却渐渐不闻。
后来,宁芝停住了徒劳的动作,用已经脏的不得了的手,将那人的眼睛合上。
然后喊了一声:“抬出去吧。”
她没有表现的太难过,也没有失态,哪怕是第一次。
她知道,只要战争还在继续,这样的事情就不能避免。
甚至顾不得想太多,下一个伤兵就抬过来了。
一个抱着腿的小兵,眼泪鼻涕糊着一脸。看见宁芝,想止住哭,又止不住,抽抽噎噎,还带着些惧怕。
宁芝轻轻笑了笑:“别怕,疼了就哭。”
谁规定这些汉子不能哭?
然后,她用袖子,将自己的眼泪擦了,就熟练的将小兵的裤子剪开,检查伤口。
从上午忙到了黄昏时候,才总算是飞刃进来看看九姑娘是不是还忙着,没有用膳。
也许是情形太过叫人震撼,就连白芷几个,都投入的忘记了这些事。
终于想起,她们还是姑娘的奴婢。
最忙碌的一阵过了,宁芝也不是就真的顾不得吃饭了。
她累了一天,晃了晃身子,被麦冬扶着:“你们都累了,歇会吧,洗漱洗漱先吃东西吧。”
几个人哎了一声,愧疚又难过的看宁芝。
“别难过,好歹,我们这一仗是胜了不是么?”宁芝笑了笑,回头看帐子里横七竖八的人,他们都很疼。
终于是见着了裴珩,两个都没什么力气说话。
洗漱过了,累的根本没了胃口。
裴珩见宁芝这个样子,就知道她也没歇着,在想说你不必如此的话,却也说不出口了。
“殿下还去么?要是不去,睡觉吧,我是实在撑不住了。”宁芝眼皮子打架。
裴珩点头,他更累。
然后两个累极了的人连动都不想动了,直接和衣躺在了裴珩大帐里头的床榻上。
并没有抱着,只是挨着。
几乎躺下来就睡着了,哪里有一丝旖旎心思?
门口,上官纪诧异的见里头灯灭了,下意识去看飞刃。
飞刃笑了笑:“别想多了,都累坏了,肯定是睡了。”
上官纪想了想也是:“那还进去么?”
“算了,这是夏天,不会冻着的。你也累坏了吧?去歇会吧,今儿我守着。”飞刃毕竟没有上战场,累也是有限的。上官纪却是跟裴珩一样,几乎是连轴转了两天了。
上官纪也实在是扛不住,何况除了飞刃,还有其他侍卫,没什么不放心的,应了一声,就拐去旁边帐篷歇着去了。再不睡一觉,就会死。
死了还怎么保护主子?上官纪脑子都糊涂了,只能这么想,很幼稚的想。
帐子里,宁芝和裴珩真的是睡得很踏实。
一觉到了次日早上,裴珩习惯早起,所以到了以往习武的时间,就会醒来。
这一回,他虽然也醒来,可是知道自己实在是还需要睡会,就不想动。一时间也忘记了身边还有人了。
但是他这么一动,宁芝就感觉到了。宁芝浑身不舒服,衣裳都没换,能舒服才有鬼。
烦躁的踢腿:“连翘……”
这一出声,裴珩吓了一跳,一下子弹起来,才恍然想到昨夜的事。
又因为忽然弹起来,叫酸痛的一身肌肉都集体造反了一下,简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