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陈……不,冯婷。”
冯婷,冯婷,冯婷,冯婷,冯婷……
“哥,‘瓦’得吗——那用砖?”
“哥,你还不回家吃饭,我讲妈知道——我去给你拿‘跌打水’!”
“哥,帮我摘几颗‘桂味’,我要那几颗,看到没,高高高高高高的那些。”
“哥,帮我映张相,我叫‘田七’你再拍,知道了吗,别……你是不是拍了?”
“哥,我要去晶贝了,你在家不要老同妈吵架,别吃那些热气辣条,别动不动同人家打架……有空要来晶贝看我啊……搭飞机……走着去算了……不干了!”
“滴答滴答滴答……”眼泪一滴又一滴,一滴又一滴地打在手机屏幕上。
冯晓军的眼泪还在掉,他甚至毫无察觉,眼中似乎再次看见了冯婷透过车窗,朝自己,微笑,微笑,微笑,笑着,笑,笑,笑……
爱丽丝递给他纸巾。
他理都不理,身体像个雕塑般,一点反应也没有。
过了许久,冯晓军弯下脊梁,很慢很慢,骨头发出咔咔的脆响。
他用两手抓着脑袋,双眼圆睁,瞪着地板,仿佛想将眼中的泪水倒干净。
他的身体一抖一抖,喉咙里挤出两声痛苦地咳嗽。
爱丽丝想伸手去拍他的背……
“别,碰!!!”冯晓军那句嘶哑的警告,就像无数乌鸦与秃鹫的泣唳。
爱丽丝的手像触了电似的猛地缩回去。
冯晓军颤抖地抓起手机,一下一下地按着号码,手机发出响亮的拨号声,在这辆小小的出租车内,尤为刺耳!
冯晓军:“他,在,哪!!”
白巴图:“……大哥,你……陈伟明是吗?”
汽车内非常安静,爱丽丝能清楚地听见手机里白巴图那结结巴巴地说话声。
冯晓军:“在,哪!!”
白巴图:“在在那个……等等……贯中椿,晶辰,西路,呃呃,绿景,绿景苑小区,s3栋440。”
冯晓军说了声:“停,车!”
司机忙说:“这里停不了,公路中央呢!”
冯晓军径直去拉门把,但开不了车门,保险锁还未解开。
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哧——”的一声,仿佛车内的空气都被他吸进了肺里……
“小心!!”
玛丽一声喊叫,突然一扯爱丽丝右臂,自己冲过去,挡在两人中间。
“砰!!”
声音如闪电击破耳膜!
窗玻璃不断地抖——“楞楞楞楞楞楞楞楞楞……”
那只变了形的车门飞出去,就连磁轨公路也吸附不了它,它一个劲地朝翻滚,撞在一根电线铁杆上,电线杆立即凹进了一个碗大的口。
玛丽被冯晓军后背一推,当时她已经抓牢了安全带,但卡扣仍被崩断,爱丽丝也被一头撞来的玛丽,挤得脸也不得不贴在窗上。
冯晓军一跃而出,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随后他翻了个筋斗,两只脚一触到地,便已扎了根!
他咬紧两排牙,两腿深蹲,两掌离地面有两三厘米!
强大的惯性巴不得让他像那扇车门般,翻滚翻滚翻滚翻滚……
他仿佛在溜冰,一直在公路上滑动,颠簸,公路后方的车辆纷纷抱头躲闪。
他的橡胶鞋底,冒出烟,一股胶臭味在公路蔓延!
就当他的网球鞋要冒出火舌时,他停住了!
“你一定要带妹回来,带妹回来!”
陈玉珍的催促一直在冯晓军的耳旁缭绕,此时,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
冯晓军不断地跑,不断地跑……
快,再快点!
他身旁的景物全都变成了无数条拉长的线。
他想起听到的视频录音。
从实验基地带出的“旅行箱”!
“透出的管子”!
“闷着”?
冯晓军激动地拽紧拳头,他奋力地挥动手臂,拼命地将风甩到身后,恨不得像颗陨石般,砸向绿景苑小区。
人行道上的行人,他们惊叫着,谩骂着,纷纷向左右闪避。
忽然,不知从哪冒出几名身着制服的保安,他们叫嚷了几声,紧紧地追在冯晓军的身后。
冯晓军认识他们中的两个,上次硬闯会议室时,差些与他们打起来的一高一矮俩保安。
他们怎么知道自己离校的,又怎么知道自己会高速地跑过这路段?
别管!
别管!
使劲跑,决不停!
那几名保安一股劲地奔,渐渐地也没了力气叫嚷,只好闭了嘴,不断地追。
冯晓军的双脚,狠狠地蹬着水泥地,每一次鞋跟踩在地上,他的脚跟骨都被震得发颤,并发出响亮的脚步声。
一辆绿色的磁悬浮公交车,从他身旁“忽”的驶过。
一位留着乌黑长发的小女孩,透过公交车的后窗,朝冯晓军“吃吃”地傻笑。
冯晓军的眼泪,一滴一滴,斜着落在地上,还有几滴,打在他身后保安们的膝盖上。
前方是十字路口,已是黄灯!
快!快冲!
冯晓军已跑到路中央,忽然,红灯大亮!
群众雪亮的眼光,齐刷刷地射向冯晓军。
路旁,一位戴着眼镜的小学女生在埋头看一本语文资料书。
冯晓军撞上了她!
女孩摔倒,眼镜镜片破了块,她的手臂破了皮,流出血。
冯晓军愧疚地瞥了女孩一眼。
但,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