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月时间,长安城失去了许多色彩。国丧期间,一切繁华落幕。天下郡县一并遵行。
诸侯滞留长安,久不得归,虽然各怀焦躁心事,却也是没有办法可想。
暴雨成灾,终酿为祸。江河湖泊泛滥,到处决口溃堤,大批良田被淹,开始有灾民流离失散。
这是大乱的前兆啊!在这危急时刻,尚未除去丧服的皇帝心急如焚,一日数次召集有关大臣商议应对办法,苦无良策。
从长安城中奔赴四方的探马急如流星,给各地主官带去皇帝最严厉的诏令。皇帝陛下下了死命令,必须尽力保住此季尚存良田秋收,不管用什么办法!
朝堂之上,皇帝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大声的呵斥着少府官员,派出那么多官吏去督促抗灾,又征发了大批的劳役,可是见效甚微,都是一群废物吗?
就在几天前,终于,连关中大平原也告急了。这处天府之国,帝国的大粮仓,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关中左函谷,右陇蜀,沃野千里,富饶积多,地势形便,物产丰富,是大汉朝最主要的粮食产区。
高祖皇帝与项王争天下,屡战屡败,而能最终取得胜利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有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兵马粮草的主要来源,就是在后方主持大局的萧何,充分利用了关中平原的丰厚积累。
这个主要粮仓,是绝不能有闪失的,否则真的就有可能因为绝收而动摇国本了。尤其是在今年即将与匈奴全面开战这么关键的时刻。
渭河上游的形势已经非常严峻,如果不尽快想出好的办法,一旦出现大的决口,贯通附近的汉江、洛河,引起全面的泛滥,那整个关中平原就全完了。
窦太后的丧事刚刚办完,从霸陵返回未央宫的皇帝甚至来不及休息,就又听取了少府官员的紧急汇报。
看着层层大殿外连绵的雨,不时闪过霹雳,震的人心里发慌。刘彻见被他情急之下呵斥了一顿的官员们都低垂着头,不言不语。他叹了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也怨不得他们,天灾如此,人已经尽力。如果不是上下齐心协力的抗灾,自入秋以来就没停止的这雨,造成的危害,恐怕无法想象。
幸亏元召命人提前拼尽全力造出的那些船只,在这些日子里,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仅转运了大量的物资,还救出了很多人的性命,最得力的是在关键时候,有很多船只装满了石块儿杂物,直接就沉入河中,堵住了很多危急的溃坝口,防止了河堤大面积的崩溃。
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更为朝廷的救灾提供了很大的帮助。朝野民间,对出自长乐塬上的这些船只所起的作用,和对那位年轻小侯爷的筹谋,无不感佩。
然而,渭河上游的形式,前几天已经到了十分危险的地步,依靠人力,根本无济于事。为了防止关中平原灭顶之灾的发生,经过朝堂商议,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找到泄洪区,人力扒堤泄洪,以可以接受的代价,渡过难关。
与渭河同样危急的还有大河,也就是黄河。黄河穿过黄土高原、峡谷进入下游平原,河中夹杂大量泥沙,因此在雨季常常泛滥成灾。
自三年前黄河水从顿丘地界大决口过一次之后,在中下游地区就更容易发洪灾了,已经出现过多次决口,在濮阳、巨野一带泛滥的泽流直下淮泗,灾难遍及十六郡,生灵涂炭,使这一地区连着好几年都几乎颗粒无收了。
今年秋天,更是严重,得到当地官员的告急后,皇帝已经接连派去了三位钦差使,征发大批民役和刑徒填塞决口。然而,近十万人对千里长堤的修堵加高,却依然难以阻挡洪水的肆虐。
在这般纷扰的局面之中,朝会商议,大臣们莫衷一是,却并没有什么好的注意。因为,有很多事,大家心知肚明,看着那位满脸阴鸷的丞相大人,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元召是从渭河上游匆匆赶回来的,他是自己请命去的。渭河堤防绝不能有失!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大洪水过后,会造成怎样的人间惨剧。前世今生,所见所闻,已经太多太多了。
送别窦太后归安之后,一连十多天,元召接管了这个重大的责任,守住渭河,没有离开前线半步。
几百新造的木船,从长乐塬逆流而上,赤膊的汉子,顶着风雨,慷慨豪迈!他们中有很多是曾经流云帮的帮
众,在从前的岁月里,只不过混杂在市井间,从来不知道生之意义为何。
在长乐塬上的四年多时光,每个人都有了巨大的改变。一部分加入了黑鹰军,经历了初战匈奴的光荣与热血。有的利用自身的手艺,加入长乐塬的各类制作坊。而这些从小生长在南方水泽间的汉子,就加入了船坞和运输船队。
每个人的道路,从此不同。虽然有的会光芒耀眼,有的会默默无闻,但注定已不再会有蝇营狗苟的平庸。而这些,都是小侯爷带给他们的。
崭新的木船,装满了石块儿和成袋泥沙,虽然感觉有些心疼和可惜,但比起挽回的损失和生命,这些又微不足道了。
身手矫健的汉子凿穿了装载重物的船底,飞快的跳到接应的船只上。一艘艘木船开始下沉,堵塞在溃口,暂时延缓激荡的水流。等候的民夫和劳役们一拥而上,以最快的速度填土夯实,把缺口封堵起来。
这样的手段非常奏效,虽然雨依然在下,河水依然汹涌咆哮,但人们的心却逐渐安定下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