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
然而农家的菜园依旧碧叶青青。种菜的老头拄着锤头休息，远处炊烟已经升起，乡村静谧得如同画卷。只是静谧不等于安全，一物蛰伏已久，朝着那老头就扑了过去——一只斑斓大虎！老头不过才反应过来，大虎已近在眼前，眼看就要血溅三尺。
却听得身后一声轻笑，“老头，一坛梨花酒，你给是不给？”
老头哪里还能犹豫，狠狠点头。
点头的一瞬，声音的主人一枚小石子已经脱手，正中老虎的屁股，石子锋锐，入肉数寸，惹得老虎不顾就要到嘴的美食，转身扑向那人。
那人也不慌，“老头，敢赖账，别怪我拔光你的胡子！”声音未落，一着翠绿衣衫的人已经诱着那老虎，远远去了。看不清正面，只是那一抹背影，玲珑温润，能泽四方。
老头苦着脸，竟也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喜悦、后怕、惊讶......四下里悄悄看了几眼，颤巍巍往回走......嘴里竟然还一路嘀咕着，“趁着小冤家没回来，赶紧给酒兑点水......这年头，小冤家一个比一个心黑！”
回家，点灯，拉绳子放下窖去，不灭，才下到窖里，搬出三坛梨花酒。想到兑了水三坛变六坛，老头才收起了苦瓜脸，嘿嘿笑了起来，手一挥，就拍向一个坛口，想想那泥土碎落，闻着酒香飘出来，老头狠狠咽了口水。手却不确定地来回摸了摸——酒呢？
一双纤长的手毫不留情地扭住了老头的耳朵，“老头，还敢兑水？”——一袭翠绿的衣裳，短打长裤，乌发束起，引着老虎行远，却连一丝头发都没乱，杜尔回来，直扑酒窖，意料中地听到老头想兑水。
“小尔、小尔轻点——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老头哎呦呦地叫着，试图解放自己的耳朵。
杜尔松手，往自己嘴里倒了口酒，“老头，这座山的老虎和蛇都这么傻的吗？我不过是引它去了那蛇的领域，然后它们就打起来了，等到它们两败俱伤，我就全拎回来了。我记得你还收这些，不要银子，给几坛子酒就好。”
老头神色动了动，又恢复了那副老小孩的样子，“就你会动心思，我的酒，可是有银子都买不回来的。”说罢眼神随着姑娘拎着的酒坛子来回地动。
小尔似乎早就习惯了他这样子，“我可不像你这么小气，诺，分你一半。”
老头得了酒，又咧开了嘴，却听得小尔说，“老头，换个地方种菜吧，非要在林子边上种，你这不自找难受吗？”
“哼，没有那老虎，你去哪里要我的梨花酒？”
“我要走了老头，我已经准备好离开这里了。明天就走。”小尔不忍心看老头。
过了很久，小尔听到老头说，“老头子负责种菜，小尔负责吃菜，喝酒，不好吗？”没等小尔回答，老头就起身进了屋，“走呗。今天把酒窖里的酒都拿走！全被你糟蹋了！赶紧清空我酿新酒！”
天色渐渐黑了，小尔喝光那三坛子酒，在黑暗中对老头施了个礼，转身离开。
视线放出去，这是一道陡峭的山崖，四壁垂直，林木茂盛，白云常年弥漫，老头的家，林子里的菜地，远处的村落，不过白云深处，几处人家。
杜尔一个月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林子里，山崖陡峭，单凭她的功力，无法离开，只得留在这里，一面靠狩猎换取衣食，一面准备东西。
这里放不下她，杜尔知道，老头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