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命人在果馅梅字蒸糕里点毒的,就是他。
徐炳永的狼子野心,他心如明镜。
锦衣卫暗禀夏万春数次赴徐炳永府中夜筵,他们密谈甚麽虽无从知之,但存蹊跷,必有阴谋。
他怎会让夏皇后诞下自己的子嗣.......唇角浮起一抹柔和的笑意,眸光却沉冷。
舜钰脊背阵阵发紧,重生后她常做梦,梦里光影凌乱交错,朱煜总是站在远处朝她这麽笑着,背在身后的手指滴滴淌着血珠,滚落尘土面,洇染开一片红渍。
“冯寺正?”朱煜微挑眉梢,竟敢有臣子在他面前走神。
杨衍狠咳一嗓子,舜钰惊回魂魄,连忙拱手恭答:“臣在。”
朱煜不疾不徐道:“你曾舌战十数鉴宝者,指认踏马飞燕为赝品,后得毁损真器,你又凭一己之力助其复原,给朕印象颇深,此次召你而来,源起南平县古器案,因牵扯朝中官员贪墨,朕待之犹为谨慎,毋庸你析案解案,只需鉴别真伪即可。”
命人将古器呈来,内侍公公不敢怠慢,也就几句话功夫,御案上摆了满当。
舜钰走上前审视,一个玫瑰紫釉海棠式花盆、二对玛瑙双花耳光素杯,一尊错金银嵌松石回纹罍,一座青金石兽.......还杂了些乱七八糟旁的伪器于内,她不再看了,辄身复回原处抻腰站着。
朱煜神情有些惊奇:“冯寺正看的倒快,可是胸中已有丘壑?”
舜钰忽然撩袍跪地,抿抿唇角:“微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衍蹙起眉宇,瞧他一猜一个准,就料定这妇人要出幺蛾,罔顾性命,太让人不省心。
朱煜颌首示意,舜钰似这才鼓起勇气道:“微臣此次而来,左右逃不过一个死字,还鉴这些古器做甚。”
“不得无理!”冯双林开口叱责。
朱煜朝他摆手,饶有兴致地问:“冯寺正此话怎讲?”
杨衍面色微变,眸光骤暗,这无知妇人该不会是想........
听得舜钰朗声回话:“来时杨大人特意关照属下,此批古器无论真伪皆按赝品禀呈圣上,否则这条命不保矣。”
“何来此言?”朱煜笑看杨衍一眼,杨衍起身撩袍跪下,欲待开口,却被朱煜摆手止了:“朕只想听冯司正说。”
舜钰接着道:“古器是贼人入周府中盗得,且闻是当年被满门抄斩的田侍郎家传之物,理应查抄入归内务府才是,怎会私藏于周府,如若圣上追究起来,涉案又岂止周太守一人,就必连当年田侍郎抄斩案也得重新审过,言臣已递奏折入内阁上谏彻查,如此定引朝堂再生波折。”
“杨大人提点属下,圣上宁愿息事宁人,以此稳定臣心,最适宜之法,便是臣指认古器为赝品,即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臣虽人微言轻,却禀性正直不懂虚妄,幼时随表叔赏鉴甚修复上古明器,皆知一器附一魂,一魂为一报,是以始终怀揣敬畏之心谨慎相待,如今要臣泯灭良知、信口雌黄,眼睁睁看它们悉数尽毁,实于心不忍,更况如此拆损阴德的,又何止臣一人呢,宁死也不能!”
一缕夹杂潮意的秋风吹过窗牖,不知何时天际阴沉、淅淅沥沥落起雨来。
阁内无人说话,一团静谧,空气似乎也凝滞了,令人紧张地难以喘息。
朱煜阴晴未定,难以估摸其喜怒,他的眸光缓缓扫过这几人,冯双林垂手默立,一副置身事外的态,杨衍倒还算平静地跪着,最后伫在冯舜钰身上。
他忽然发觉自己小瞧这个冯寺正了。
稍倾才朝杨衍淡道:“杨卿倒挺会揣度圣意,息事宁人、稳定臣心......”他顿了顿:“那你说我为何要做此番打算?”
杨衍深吸口气,拱手回禀:“臣不敢揣度圣意,只是自己由感而发,能用众力,则无敌矣,能用众智,则得天下矣,削藩在即,臣恳望朝中诸臣能戳力同心,而非在此当口,追究陈年旧案贪墨舞弊之责,反使君臣惶惶人心散乱,再无余意共同抗敌,倒中了其挑拨离间之计,此皆是臣的肺腑之言,望圣上明察。”
朱煜思虑会儿:“若御案所呈古器为真品,朕不愿以赝品毁损,且要稳定臣心,杨卿可有何妙法?”
杨衍答道:“此案可先暂搁不审,待到削藩平定后,若诸臣劳苦功高,便是放其一马又何所谓?”
朱煜问冯双林:“冯秉笔觉得如何?”
冯双林笑了笑:“轻霜冻死单根草,狂风难毁万亩林,杨大人这番忠君爱国之心、排患解纷之略实在可敬。”
杨衍不知是否自己多疑,总有种被戏谑嘲讽的感觉。
听他继续说:“旁人活罪可免,但周忱岂能就此放过,不妨将其押解回京入昭狱,府邸家私查封,以备后用,亦起敲山震虎之用。”
朱煜端过公公递来的参茶,慢慢饮尽,才看向舜钰:“杨卿及冯秉笔合谋之策,不晓冯司正可觉满意?”
舜钰神情诚惶诚恐,连忙道:“臣卑微若草芥似尘埃,只要圣上满意,杨大人冯公公满意,臣自然一万个满意了。”
“冯寺正伶牙俐齿,很是聪颖透顶,日后可堪得大用!”朱煜笑了,冯双林也笑了,杨衍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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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完古器,朱煜留下冯双林,由内侍公公送杨衍及冯舜钰出西暖阁。
杨衍见离得远了,一把紧攥住舜钰胳臂,直朝自己官轿所停之处疾走。
舜钰被拽得趔趔趄趄的,晓他是气极败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