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生代明笑得促狭:”小娘炮,元稹脸上新添的伤,可是你挠的?他欺负你,你旦得一句,哥几个替你报仇。“
雷洪咳着嗓子,有些不耐烦:“使性子要有个度,都几日了还气鼓鼓?这数日的鸭腿都喂白眼狼了。”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两人间你追我藏的把戏,真是看得够够的。
原来每日午膳盘里、总有只或红烧或咸蒸的大肥滴油鸭腿,出处在这啊!
她还以为是田叔特意给偷留的。
怪不得在馔堂时,这几人从身旁鱼贯而过时,总意味深长的瞟瞄一眼、或干咳两声,害她跟做贼似的、忐忑得不行。
舜钰脸红红的,朝徐蓝望去,他颊上被挠的长痕已结疤,只噙着嘴角不说话,闲闲凉凉在察看篓里的雕翎箭。
自上次暗夜里落荒而逃后,但凡哪里有徐蓝,她便躲的不见影,哪怕远远见他过来,能绕道决不正面相撞,即便相撞了,也拉着同窗自顾讲话,把他彻底的视而不见。
想着他雌雄不辨,那里也能忤的不象话,不由咬咬牙,大声说给他们听:“谁稀罕吃甚么鸭腿?都吃出鸭屎味来。不许叫我小娘炮,叫我冯舜钰或凤九,我有名字!”
一阵齐齐吸气声!
“元稹,这小不要脸的,把我们省出来的鸭腿,都吃出鸭屎味了。”武生姚勇不由唏嘘:“娘的,老子还在长身体。”
“果然小人与女子不可养矣,不知好歹的小娘炮。”另一武生嘴里骂咧,剑光闪晃,舜钰觉得手背一痛,待再看,那串儿叶子糕被挑得飞出去,稳稳当当落入雷洪手中。
”还给我!“舜钰急了,冲上前去抢夺,才近身,但听雷洪大喝:”接着。”
叶子糕已高高抛起,划条弧线,直丢给姚勇。
瞧舜钰紧追来,姚勇已绕着步打圈,笑嘻嘻迅速剥了个,一口塞进嘴里,见她至跟前,边大嚼边甩给代明。
舜钰立在那不追了,沉下脸抿着小红嘴,只生气地看向徐蓝,如水的眸瞳清寒如潭,一股执拗不示弱的劲儿,徐蓝心被莫名一锤,顿觉抓心挠肺,模糊想起徐管事的话,若她真是个女孩,他此时定无所顾忌,先抓过来揉进胸口使劲的疼再说。
可她不是.........!
慢悠悠抽出根翎箭,睨她一眼:”这叶子糕谁送你的?“
”要你管?还我就是。“舜钰撇撇唇。
徐蓝哼一声,接过代明扔来个三角糕来,揭开碧莹莹叶,是白稠稠的糯米团,嵌着几粒红豆,一口一个,蹙了蹙眉宇。
听得姚勇在抱怨:”不是红豆就是栗子,要么枣泥,全是素,吃得没滋没味的。“
舜钰也听到了,恨恨道:”又没求你吃哩,不爱吃还给我,我就极爱吃素馅的。“
”瞧瞧她鸭腿吃多的可气样!“雷洪指指她,看着旁的武生,言语皆是嘲弄,惹得一阵吭哧赞同连笑声。
舜钰不想理他们,叶子糕也不要了,反正吃过他们数日的鸭腿,虽是无意.......权当偿还罢!
转身朝斋舍方向才走五六步,一根雕翎箭倏得、直直竖在脚尖前,挡住她的去路。
听得徐蓝的声音传来:“想去哪?我是你能躲得了的?现跟我等几个游水去!”
“打死才不去!”舜钰心一紧,回首看他,却见他又是一根箭瞄准射来,一吓,后退两步,险险又落脚尖。
“小娘炮,自个跟上,否则.......后果自负!“他棱角坚硬的面庞似笑非笑,威胁的话却说的认真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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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日下火,把青石板路炙烤的苍白发亮,几个园人正在给墙边一架、晒枯的蔷薇花泼水。
雷洪扭头朝后看,慢吞吞跟在最后的冯舜钰,挠挠头小声问:“那小娘炮跟个娘们似的,躲在树荫下磨磨叽叽,大老爷们,还怕日头晒麽?”
代明嗤笑道:“现京城时兴这种白面朱唇、骨格娇柔的小倌姿态,咱们这等阳刚汉子,只道是牛头马面大老粗。“
回头朝舜钰喝一嗓子:”小娘炮,要不要给你借把油伞来挡日头哩。“嗤嗤引得一片爽朗大笑。
徐蓝不露声色的拿余光也朝她瞟去,虽行在葱笼树荫中,到底是酷暑,颊腮起了嫣红,鬓边的碎发沾着汗湿,被他迫的还在生气。
他却不担心,要去的地可是圈围十里的皇家别院,有大片荷潭,正是叶碧花绽最美时,在那水里畅游一番,小娘炮肚里有再多的气,定也会消弥散尽的。
才出”崇教坊“,却见那里停了俩马车,一个管家老儿似等候多时,瞧着徐蓝一行,忙朝轿里喊:“五爷来哩!”
又颠颠凑近跟前俯身见礼。徐蓝显然早知他们来,并不吃惊,只道天热一路辛苦。
一个女孩儿掀起轿帘,无需人扶,自个利索跳下来,简单挽着髻,插两朵时令鲜花,上穿银红衣衫,下着月白洒花裤,武家小姐装束又与阁楼闺秀有些不同,更显洒落英姿。
胳膊肘挎着个草蒲编的圆篮,黑白分明的圆眼滴溜溜的望来,舜钰认得,管事老儿介绍过,是徐府的表小姐,名唤袁雪琴。
“这小美人是谁?”姚勇看得眼都直了,抹一把唇角口水问。
代明朝他额上敲个暴栗,低声道:“是元稹的小媳妇儿,你莫肖想。”
正嘀咕着,那女孩儿已至跟前来,笑盈盈看着徐蓝,递上篮子,脆生生道:”明是中元节,表哥不休学,我索性送些叶子糕来,里头皆是夫人亲自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