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穿着一身七成新的土布衣裙,外面套着一件水红色小袄,头发让娘重新梳成两个辫子,蹦蹦跳跳出屋,对坐在院里的张海山跑过去,站在张海山面前,原地转个圈,“爹,你看,好不好看啊?”
张海山满意的点头,“好看是好看了,可是这刚入秋,就穿棉衣,你不觉得热?”
桃子拉拉衣服,闻言小脸泛红,刚洗干净的脸蛋果然如一颗水蜜桃,水灵灵,红润润,“热……不,不热,一点都不热。爹,我能出去玩一圈吗?”
张海山还没说话,张银花已经出屋门,闻言取笑她,“不就换身新衣服,你这是找谁显摆去啊,也不害臊!”
“娘,你真讨厌啦。”桃子嘟嘴,不好意思的跑出家门。
张银花目送三丫头离开,一脸感慨,“三丫头现在也知道要好看了。都长大了!”
张海山端起碗喝口茶,对张银花眨眼,“她们都大了。不过,你还年轻……”
张银花脸一热,啐道,“多大的人了,还口没遮拦!”
一扭身,就要回屋,临进门,又回头斜他一眼,“讨厌的东西!”
张海山心里一乐,放下茶杯,舌头舔下嘴,看看西屋关着门,搓了搓手,跟着张银花进了正屋,“孩他娘,咱们聊聊天吧……”
桃子出了门,直奔村尾学堂,走到上下学的必经路上,正好碰到放学的孩子们,一眼就看到人群里的二虎子,她招手呼唤,“二虎子,二虎子,这边,这边啊!”
二虎子看到她,脸上露出笑容,可下一刻,硬是收了笑容,故作一本正经,走过来,对她抱拳作揖,“张三姑娘,下午好,你唤我啥事?”
桃子愣愣看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张三姑娘是指她,再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得怒上心头,抓住二虎子的衣领,对着他就是一顿暴打。
“你什么意思,这才学了几天字,就给我摆脸子。别忘了,你四岁跟我下河抓鱼,差点淹死,还是我救了你,你那时候吓得屎都出来了。五岁,你跟我去地里烤玉米,本来说烤一个玉米吃,结果你烧了半亩地,一地的玉米花子,我怕你爷爷打死你,我就替你认了罪过,却让我爹满村追着打我。今年春天,你……”
“别,别说了,我错,桃子,你饶了我吧,快放开,快放手,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我的衣服,衣服是新的啊……”
二虎子急出一头汗,双手合一拜托,恨不得捂上她的嘴,一旁路过的学堂童子,闻言都嘿嘿笑出声来,二虎子脸色瞬间胀红。
“什么意思,还不让拉衣服了啦!这衣服……你这衣服……还真好看……”桃子喃喃放了手,眼睛上下打量二虎子。
二虎子如今一身青灰色长褂学子衫,脚下黑头布鞋,肩膀斜挂一个放书的布兜,头发梳的顺溜,脸也干干净净,一双大眼睛,唇红齿白,说话都开始拿腔捏调,像个读书人了。
才多久不见,原来灰头土脸的野小子,已经成了小小读书郎!
再低头看看自己,半新不旧的土麻布衣服,外面是个不合时节的红色棉袄,红色已经洗白泛旧,头上是临出门娘亲给扎起来的两根小辫子,扎辫子用的是旧衣服扯成的布条。
她脚上,二姐给的旧布鞋,鞋面上都是补丁,鞋子有些大,娘给缝跟带子,绑在脚脖上,也就勉强不掉而已。
二虎子整整衣服,拉拉布兜带子,又左右捋顺袖子,一套动作下来,带上了几分读书人的矜持。
“桃子,我爷爷说,我以后是要做学问,给家里光宗耀祖的。我娘也说,等我蒙学有成,我们就去镇上住,找更厉害的夫子求学,将来还要做大官……”
二虎子眉头皱起,心里对大官什么的没有概念,“总之就是比村正还要厉害的。还有,我以后也不叫二虎子了,先生已经给起了大名,我叫,张浩轩。”
桃子愣愣看着他,没说话。
二虎子,不,张浩轩看她一脸茫然的表情,心里突然有种小优越感,从布兜里拿出巴掌大一块用芦苇叶包裹的糕点,塞到桃子手里。
“给你吃吧,这是今天先生子都有奖品。可好吃了,我本来想留着回家给娘吃,……现在给你吧。”
桃子低头看手里的糕点,芦苇叶包裹四四方方一块,用掐丝叶子做绳子,扎的结实,还打成漂亮的蝴蝶结,一股桃花和糯米的香气就飘了出来,钻进鼻子里,胃里一阵蠕动,这糕点该是很好吃吧。
“以后你和小北荷花他们好好玩……我不能再跟你们玩了,先生说不能玩物丧志。你吃完糕点,去一边玩去吧!”张浩轩挥挥手,后退了一步。
桃子抬头就看张浩轩挥手的动作,让她想起张志远,都是这么挥挥手,赶苍蝇的动作。
她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只苍蝇。
桃子眼中闪过羞怒,一把将糕点摔在他身上。
“你不就是认识几个字!怎么就不能一起玩了!认字就不能一起玩了?怎么就不能一起玩了!”说着,冲上去推了他一下,眼里闪现泪花,“怎么就不能一起玩了?怎么就不能玩了!”
张浩轩躲开她的推搡,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弯腰把糕点捡起来,又塞到她手里。
“先生每天都教习新东西,我下了学堂,回家就要努力温习功课。不然第二天先生问,回答不上的,先生会用戒尺打人手心。手心会肿起来,疼好久,我们都不敢不认真,每天努力学,根本就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