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尘埃落定,已跑出二里开外的邓山回头观望,立刻乐得一拍自己的副将,大笑道:“没枉我冒死来这一遭!看到没?老子真把南京城炸开了!”
他手下士卒们也皆是兴奋欢呼,“嘿!南京城破了!”
“这什么棉够厉害的,刚才城垛子都轰上天了!”
“可不,震得我耳朵都要聋了……”
“塌了这么大一片,足够三匹马并排进去的!看虏贼还怎么缩在里面。”
距离他们不远,亲临前线指挥的朱琳渼也在紧盯着埋放炸药的位置,当他看到月光照耀下,城墙正中那个黑黢黢的缺口时,心中也是骤然一松。
要知道,硝化棉的性质非常不稳定,故而其虽然威力惊人,但后世很少直接用没做安定处理的硝化棉作军用炸药。
今晚的行动也是冒险至极,方才若有建虏的炮弹射中运输炸药的铁桶,不,哪怕仅是落在附近三尺之内,巨大的震动或许都会引爆硝化棉。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邓山成功了!
朱琳渼立刻转头对传令官道:“传令,开始总攻!”
随即,低沉的号角声在四下响起。先是一直隐匿在夜色中的近四十门大炮集中火力轰击刚才炸出的缺口,以压制可能前去布防的虏兵。
而后三千龙卫军步兵呈二十排的纵队,高声呐喊着“杀——”,快速朝城东的破口处冲去。
清军负责指挥城东防御的黄鼎,在刚才的剧烈爆炸中已然灰飞烟灭。城头的士卒更是被硝化棉那骇人的声势吓得纷纷后退,加上紧接着又是十多轮炮弹袭来,此时竟无一人胆敢上前防御。
是以,龙卫军前锋几乎没有受到丝毫抵抗,便成功地控制了城东侧的破口,而后从城内侧登上城墙,筑起一道防线。
紧随他们之后,以骠骑兵带头,近万明军大队涌入南京城中,就连那三十门佛郎机炮都在城中扎住了阵脚。
然而,一直等着与建虏激烈巷战的明军主攻部队却有些错愕——他们火铳、大炮瞄了半天,竟没找到可以打的目标。
说来都是洪承畴那约定一个月献降的缓兵之计的“功劳”。朱琳渼可不像历史上的郑成功那么君子,他一早便令潜伏在南京城中的锦衣卫,大肆散布洪承畴乞降的消息,搞得清军人心惶惶,士气低落。
此时黄鼎身死,城东虏兵见明军冲进城来,皆是喊着“城破了”“明军杀进来了”之语,向另几处城门涌去。
别处的清军士卒听到东面一声惊天巨响,又见大队“溃兵”而来,更是深信南京城已不保,当即便扔了兵刃,跟着一起跑。于是溃逃的队伍越来越大,不消一个时辰便席卷了整个南京。
杨承祖带着心腹家将亲自拔剑上阵,一连斩杀了三四百逃兵,这才堪堪稳住局势。
他招来一名从城东跑来的军官喝问:“城东情势如何?你们黄总兵呢?”
“禀、禀将军,”那军官结结巴巴道,“城东被炸塌了数十丈,数万明军蜂拥而入,正四下发炮……黄、黄总兵已被炸死……”
杨承祖只觉脑子里嗡的一下,转头去看身旁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四五千士卒,一个个都是胆战心惊的模样,心中立刻便有了判断——去城东增援必是送死!
他又望向城下,就见火把绵延,也不知有多少明军,另有大量土垒、箭楼正虎视眈眈堵在门前。
有了杨志和上次被土垒堵住而送命的教训,此时便是朱琳渼亲口告诉他,城外这些防御工事都是假的,他也定然不敢相信。实则城外也就炮营阵地旁的工事是真家伙,近来龙卫军工兵营都在忙着赶至攻城器具,根本没工夫修筑这些东西。
杨承祖踌躇片刻,指了一名部将道:“你带八百人继续坚守。”又向余者招手,“其他人随我往城西去,与管大人所部汇合!”
胡茂祯那边也是同样情况,在城外连片的土垒、箭楼喝足之下,率部赶往城西。
待二人几乎同时抵达城西,登时喜出望外——这边应该不是明军的主攻方向,城外只有些稀稀拉拉的火把,土垒也仅有二十多丈宽的一道,应该很容易便能绕过。
管效忠距离城东最远,所部逃兵也最少,阵容还算整齐。三人将人马聚在一起,勉强凑出两万大军,一面令人去接洪承畴,同时大开西门,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
……
洪承畴今晚一共两次接士卒通禀军情,第一次是数万明军四面围城猛攻,不久后只听到一声巨响,便又有人来禀报,说城东已破炸开,明军蜂拥而入。
初时他还极为冷静,城中尚有五万人马,纵然城破了个口子,只要聚兵死守,应该不难守住。
但随后便有数十骑赶来,要掩护他向城西撤退。
洪承畴当即大惊,拉住来人喝问:“大军不去城东御敌,为何却向西撤退?”
那军官急道:“都堂大人,明军来势凶猛,根本挡不住啊!
“黄总兵已战死阵前,杨总兵等人亦损兵折将,眼下仅剩了两万残兵,再不退怕是要被堵死在城里了……”他倒是不敢说黄鼎是被炸死,而清军主力大半是自行溃散的。
洪承畴眉头一皱,忽而想起一个问题,“你说杨承祖、管效忠、胡茂祯所部皆聚在西门?他们为何不就近突围?”
“回大人,北东南三个方向皆有大队敌军,且筑了极多土垒、箭楼,仅有西侧攻势最弱……”
洪承畴闻言却是一愣,旋即紧闭双眼,跌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