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下巴打了个寒颤,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那……那小下巴长大了再跟着半妖大人好吗?等到那时候,半妖大人要教狼族人不要吃兔兔好不好?”
青丘小狼郑重地点点头:“好呀,我等你。”接着就露出一口白牙,灿烂地笑起来。
阳光在耀眼也比不上眼前这张笑脸,小下巴忽然愣住。
一滴晶亮的鼻涕缓缓从鼻孔流出来,小下巴忽觉后颈一紧,双脚就已高高离地。驭叔的慈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人已经走远了,还在看什么呢!”
鼻涕“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激起一小股水汽,便渗入沙粒中不见了。
小下巴坐在驭叔身边,风拂动着她白绒绒的毛发,由于头顶那块巨冰的存在,此时此刻她觉得十分凉爽。
“怎么不进去呢?他们在玩那个叫‘扑克’的玩意儿,很热闹呢。”驭叔笑着问道。
“马车怎么没有上回那么快了呢?”小下巴答非所问。
驭叔笑着指了指头顶:“因为马车主人的心情不一样了。”
小下巴原本精神活泼的长耳朵没精打采地耷拉在两边:“小下巴的心情也不一样了。”
驭叔心中早已了然,他瞥了小下巴圆滚滚毛绒绒的小身体一眼,忽然问道:“你被囚禁在那塔里之前也是这样的吗?”
小下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驭叔的意思,她捏着小拳头愤愤道:“小下巴之前不是这样的,小下巴也曾修炼成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来着!”
驭叔仿佛松了一口气:“那看起来还是有机会的……”
小下巴忽然红了脸,反常地低下头嗫嚅道:“大妖怪大人说什么呢,半妖大人才不是那样肤浅的人……”
一老一小的对话,车厢里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赵氏夫妻和肖蝴蝶相视一笑,青丘太子却别着脸啐了声:“这么轻易就动了凡心,可见是多么疏于修行,难怪会被蛇妖捉了去!”
孙二丫打趣道:“怪道是父子,你这话的口气跟天狗大人像极了!”
赵一钱撩开窗帘向外看去,这一回马车走得并不十分快,居然还可以好好欣赏沿途的风光。
听到提起天狗,赵一钱下意识在寻找天狗的身影。很快他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影正在闲庭信步般向前走。
天狗走的并不快,可是却始终能跟在马车不远处。赵一钱随手拿了片纸头在车窗外一丢,纸头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来这马车并没有慢到还没有人走得快的地步,那天狗这是……
赵一钱顿时心服口服,不愧是大妖怪,光这份本事就令人羡慕至极了。
再慢的马车也是在奔着目标前进的,无论是走一天、一个月、一年还是更久,到达目的地总是迟早的事。
离青丘越来越近,包裹着青丘女帝的冰层也越来越薄。
不知是玲珑心的气息,还是静止不动的青丘女帝的吸引,沿路一直都少不了有大大小小的妖怪试图打劫。
头几回赵一钱还有些紧张和害怕,虽然他清楚有驭叔在几乎没有妖怪能占到便宜,何况若真遇到驭叔搞不定的情况,天狗也一定会出手的。
但万一妖怪一拨一拨的来,误伤到他可怎么好?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是多余的,每当有拦路打劫的妖怪出现,驭叔就像遇到黑熊精那次一样,眨眼间就摆平了一切。
于是到了旅途的后半段,赵一钱也变得跟众人一样淡定,即便外面妖怪们来的再汹涌,他也能稳稳地端着饭碗岿然不动。
踏着贪婪的妖怪们的累累尸体,马车终于来到了青丘边境。
一条清澈的小河闪耀着粼粼光芒从眼前蜿蜒流过,马车就在这里停下来。
青丘太子指着河的对岸,笑着抬头对赵一钱说:“瞧那边就是青丘了。”
赵一钱眯着眼看了又看,明明这条河并不怎么宽,可他却怎么也看不到河对岸的景象,水波反射的光芒闪得他头晕。
孙二丫显然也一样看不清,她嘟着嘴抱怨道:“什么啊,头好晕……”
青丘太子用指节轻轻磕着额头,笑道:“眼看就要回到家乡,着实有些激动了,忘了凡人看不到青丘,不过不要紧,一会儿过了河让你们看个够!”
驭叔那这块湿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车,嘟囔道:“青丘是您的家乡,阴山也是您的家乡,怎么就不思念过阴山……是吧,天狗陛下?”
天狗没有理他,只小心翼翼地将车顶的冰块抱下来。
四周都是五颜六色的光滑晶亮的鹅卵石,包裹着青丘女帝的冰块放在上面,被衬托地愈发流光溢彩。
天狗跪坐在冰块旁边,轻轻抚摸着青丘女帝已经完全露出的秀发,面色十分失落。
天狗的失落也传染给了众人,大家脸上的笑意不由也淡了许多。
天狗大概是想着当旅途结束,青丘女帝就能醒来,他总还能与她说说话,至少还能问一句,问她这些年为什么从来不曾找过他。
天狗不知从哪取出一柄玉梳子,轻轻为青丘女帝梳顺长发,又十分熟练灵巧地为她梳了个漂亮的发髻。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那双平凡的双眼中闪烁着柔光,就仿佛他此刻正做着一件最圣洁最伟大的事,而这件事他不断重复,似乎做了无数遍。
最后,天狗又从怀里摸出一只长簪想将发髻固定住,但他想了想,又将发簪收回怀中,打散发髻,随手从外袍上扯下一根布条,为青丘女帝扎了个随性的马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