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止息全身的血都凉了。
准确的来说，是在她看到付白珉的那一刻起，就凉了。
她伸出手去，想要扶住他的身子，却被一手推开。
“行主……”付白珉抿了抿唇，唇间一抹血色氤出，被他又咽了回去：“现在去恐怕是来不及了……但是，还请您尽快……”
“去追那些人……”
突然，声音像是被按了终止键，一下静止下去，付白珉微微张眼，嘴里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却无论如何吐不出口了。
慕止息伸手，将他紧紧地揽住，抱在了怀里。
付白珉其实高出慕止息一头，但是这时，慕止息低着头，一双手紧紧地环住他，反而令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真会吓人。”他头下方传来慕止息闷闷的声音：“差点以为你要死了。”
付白珉看了她一会儿，胸前默然起伏，传出无声的叹息。似是满足，似是无奈。然后伸出双手，也将靠在他身上的慕止息环住。
“行主……”
“没关系。”慕止息笑着抬起头来说：“那些人，都被我解决了。”
付白珉先是吃了一惊，但当瞟到她神情的时候，竟然一下凝住了。
那是一种无声的哀嚎。
夜色，在夜空中缓缓流动，空气中布满着血腥的气味儿，渐渐氤氲满古朴辉煌的京都。
次日，京城支柱的两大势力瞬间解体，一夜之间被血洗，而凡是见过现场的人，都只有一个答复：那绝对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皇帝早对这两大势力颇为不满，又听闻此事，又惊又惧，又从各种渠道得知了这些人近日所做的事。
皇帝内心什么感受慕止息就不知道了，反正她听说一大早的宫内就又传出了几道御令，连同在明里的指示和在暗里的密令，疯传到了国土各地。
整个王朝又开启了新的变化。
春季到了。
严冬彻底退去。随着春风一同，万物都生长发芽，到处一片勃勃生机。那些血腥与残酷被埋在了严冬里，每天都在变化着，反对的、抗争的声音越来越小，有的被同化，还有的被默无声息的消灭。
每天都有新变化。
“你看，春天都来了。”慕止息携起一片飞过来的绒絮说：“我们的努力，都不会白费。这个王朝，很快就要迎来新的日出了。”
“是。”一身白衣如絮的付白珉袖手站在她的背后，看着风扬起少女那长长的扎成一根的黑发，一身黑衣便服站在日出中，被日出的红色镀上了色彩。
“行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付白珉又改回了这个曾经熟悉的称呼，他那日受了不小的伤，却都不是致命伤，在床上躺了两三天之后，很快又开始起来干活了。
“这次一切都结束后，您又要去哪里呢？”
慕止息愣了一瞬，才想起来，付白珉似乎从来都没有问过她这方面的问题。
一直以来就是，付白珉对她所做的事情，她的目的，她的来历，统统都不在乎一样，不问不提，一直都很听话很懂事的样子。
让她都会不知不觉地忽视掉他。
慕止息觉得自己就是那种有事的时候惦记人家，没事又把人家抛到脑后的人渣。
所以，面对付白珉的问题，她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
“等这一切结束后，我就要走啦。”慕止息说：“就跟之前那样的走。”
“那您还会回来吗？”付白珉一改常态，固执的追问。
“也许会，也许不会吧。”慕止息想了一下后说：“付白珉，你有什么目的吗？”
“就是，你的人生有什么目标吗？我能帮你达到的一定会帮……我，你也知道，我一直以来都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这么帮我，我却没能回馈给你什么……”
“那您就留下来吧。”出乎她意料的，付白珉竟然说了这样一句话，慕止息猛地抬头，在朝阳的光辉中，背对着日出站立的付白珉，半拉身子都隐藏在阴影里，唯独那张脸上的那一抹笑容，格外清晰。
她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可以说，他一直都很懂事，明知道她的归途却仍旧提出这样的要求……着实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对不起。我办不到。”慕止息说，眼眸沉了沉：“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还有人……要去救。”
“是么……”付白珉沉沉的笑了，笑容一如往常，却出奇的，没有让慕止息感到释怀和温暖。反而是，更加沉重了。
突然，他转过头去，背对着她，面对着朝阳，说了这样一句话：“您欠了很多人的……唯独没有我……么。”
慕止息突然一阵心慌，她急忙开口道：“不是，我也欠了你很多。所以我想要补偿你，只要你说……”
“不必了。”付白珉在她还没有开口的时候就打断了她：“您去哪儿，不能让我随行吗？”
慕止息退后了两步，有点没法开口。可她还是说了：“……不能。”
或许，她从来都没有感觉吐出一句话有这么难过。
或许是想要缓解这样的气氛，慕止息开口道：“我附身的这小丫头，有点意思。她说她喜欢你。明明是这么小的个孩子，就有这种觉悟和顽强的意志了。她是为了你才想要帮我的……”
付白珉就那么静静地盯着她，面上无喜也无悲，仿佛只是在发呆，或者是在认真的听着她的话。
可是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这样的……仿佛是魂不守舍一般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