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殿下神情落寞的拉着舒安歌说了很多话,她一字一句全记在心中。
待离开时,舒安歌也给五殿下留了几句话,无关儿女情长,只有家国天下。
她说:“殿下,四娘离开后,您要与奸佞妥帖周旋,莫要全顺着他们,也莫要起太多冲突,最好借力打力。”
她说:“殿下,老臣翰林学士刘允章曾在先帝时上过《直谏书》,此人胆识过人心忧天下,望您重用。”
她说:“殿下,四娘这一去,还期无定,家中父母劳烦您加以照顾。为免家父成为众矢之的,危急时刻,丞相之位可舍弃。此外,文臣翰林学士卢携等,虽忠心耿耿,对于军事完全是纸上谈兵,莫要听他们摆布。”
说到这里,舒安歌又将她游走四方时,所见所闻有勇有谋忠于朝廷的武将,大致给五殿下列举了一下。
五殿下认真听着她的话,将这些人名死死记在心中,待她说完后,将她揽入怀中:“大婶儿,是朕无能,偌大一个朝廷,却要让你一个女子出生入死。”
舒安歌环住五殿下纤细的腰身,登基之后他瘦了许多,能装的出沉迷声乐,却装不住意气风。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四娘虽是女子,但豪情壮志又何输男儿。殿下,你千万要记住,颖州刺使张自勉,乃是不可多得的骁勇良将,您千万莫听文臣胡乱指挥,一定要重用他!”
舒安歌反复强调,五殿下将她的叮嘱牢牢记在心中。
她倒不是对文臣有意见,只是这世上文武双全的人少,志大才疏的人多。
文臣在江山社稷和民生上的确有见地,但论起行军打仗来,他们凭是一身正义,而不是战场上积累下来的对战经验。
黄沙漫漫,舒安歌一身白衣,骑着枣红马,眺望远方。
两人依依话别的场景,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临行前,五殿下还要派隐龙卫一路保护她,但被舒安歌拒绝了。
她只告诉五殿下,她此次出长安,欲以暗使身份平定叛乱,却没告诉他,她所谓暗使不是在军队中辅佐将军战略指挥,而是——隐姓埋名混入起义军中。
舒安歌将披风带子系紧,扬起马鞭俯下身去,清脆鞭鸣之后,她一路绝尘向远方冲去。
如今的大唐,藩镇割据,宦官专权,百姓民不聊生纷纷揭竿而起,以致连年战乱十室九空,整个帝国千疮百痍,哀鸿遍野。
若舒安歌与五殿下苟且偷安,那么,他们注定要与帝国大厦一起轰然倒塌,埋葬于历史的尘埃之中。
烟尘滚滚中,舒安歌远离长安,重归她盐运三把手的位置。
虽然她坐的是第三把交椅,但老大和老二年龄要比舒安歌大上一两轮,已快到了英雄迟暮之际,她在帮中地位举足轻重。
舒安歌此次回归之后,意在整改盐帮,顺势而起招揽百姓,走诛杀贪官污吏为百姓谋生的路子。
待旗下势力壮大之后,她再走朝廷招安之路,如此有兵有粮还有地盘,至少不用再像之前一样,处处受制于人。
五殿下继位后改元乾符,如今已是乾符二年,舒安歌出长安也有半年了。
六月时,王仙芝、尚君长率义军数万人攻陷濮州,黄巢揭竿而起,聚起起义军遥相呼应攻打附近州县。
大唐陷入了农民起义的浪潮中,舒安歌将盐帮和漕帮全收拢在手里,同时用半年时间招募了许多壮丁。
万事俱备,舒安歌也走上了“反贼”之路,相比那些只凭着满腔热血和冲动起义,手下兵将鱼龙混杂,连装备都不齐全的农民起义军,舒安歌的队伍堪称清流。
舒安歌注重选拔人才,重用文武双全的武将,同时法纪森严,禁止军队在攻入城中后,对百姓杀伤抢掠。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起义军因朝廷和地方横征暴敛揭竿而起,但他们手中握着兵器时,却选择向更弱者动手。
无论是农民起义,或者朝中重臣及将领谋逆,最终目地都是建立新的政权,然后开始新一轮的王朝诞生繁荣与覆灭。
舒安歌的军队打出的旗号是“杀奸佞,分土地”,倒是没旗帜鲜明的反朝廷。
分土地,无论在什么年代,对广大穷苦百姓以及流民都具有极强的诱惑力。
舒安歌军队自号为长平军,朝廷通常称他们为江匪,因为长平军是从江城爆起义的。
这世道,官家悍似匪,兵匪乱如麻,苦的还是老百姓。
起义军打来了,强征一波粮,强拉壮丁入伍,家中有女儿的若是没藏好,还可能会被人给祸害了。
朝廷军打来了,再征一波粮,没有壮丁,连能干活的老翁、老妪都不放过,对百姓来说,起义军和朝廷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这种情形下,舒安歌的长平军遵纪之法,所到之处,自行解决粮草问题。
即使需要征用粮食,也会与当地大户相商,而不是到百姓手中夺取口粮。
漕帮原本就靠贩卖粮食为生,舒安歌粮草方面有充足保障。
由于长平军在民间口碑好,又能吃饱饭,同时还斩杀鱼肉乡邻的贪官污吏与豪强恶霸,故而一路上有很多壮年男子主动加入。
舒安歌在练兵上很有一套,新加入的士兵都会有老兵一对一带着,在战况不太激烈的地方磨练。
等新兵适应了惨烈的战场,再将人调遣到前线,最大程度的减少无意义的伤亡。
舒安歌不敢说她爱兵如子,但她是真的将长平军每一个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