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师瞧见徒儿一会儿娇羞一会儿靡靡不振,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晓得小夫妻二人是不是闹了什么不愉快,只好装傻打了个马虎眼,叫徒儿先放下那些儿女情长,想办法离开这鬼地方更为重要。
管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正不知如何开口,就闻旁边的秦辰先一步问她:“现在什么情况?”
她微微愕然,可也只是自作多情了一瞬,便意识到对方的话淡得如同水一般,了然无味,完全就是应付公事的态度,哪里像是察觉出她的尴尬,先一步开口的呢?
管宛垂下眸子低低笑一声自己妄想了,便装作没事一般回答:“这里的情况和我们刚才遇见的差不多,左右各一条路,但是走到最后都会回到这里,无法脱困。”
哎,刚才师父就在旁边解释过了,说了那么久,他压根就没听见,也不知道元神飘到哪里去了?
而且一直哈欠连连,看上去非常疲惫的样子,记得他并不是很容易累的鬼啊?是因为阵法的影响吗?可他现在法力全失,阵法的作用不是降低了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变成这样?
好像……
也就刚才吧?
难道是因为烧死那些虫子,伤到元神了吗?
念及此处,管宛的眼神中不知不觉露出关切,可她却不敢问,生怕他看出她藏在心底的小心事,又无动于衷的模样。
不过,她却暗中稍稍多注意了一些,果然察觉他的气色不是很好,虽然作为一只鬼,他的脸一直比常人稍稍白一些,可却也没有白到这步田地!
管宛这才意识到,他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如纸一般,连同鬼身都变得缥缈不定,不似原先那么真实的感觉,仿佛,随时就会化作烟雾,消失了。
这样鬼身管宛也曾见过,只有那种毫无法力的游魂野鬼,才会轻飘飘的像是雾霭一样透明。
然而现在的秦辰,与之无二。
照理说,他的法力虽然被压制,但应该还在体内维系且护着元神,怎么也不该变成这副样子?难不成,这阵法厉害至此,将他的法力都能抽丝剥茧了么?
这样下去,他岂不是会被吞噬殆尽?
蓦地。
管宛心中一阵刺疼,怔怔地望着他困乏的侧脸,有种说不出来的哀伤,为何要这么勉强自己?
“我们、回去吧?”终于,最不可能退缩的人,退缩了。第一次,管宛主动提出放弃的想法,惊得一旁的云天师险些没把眉毛给气掉了。
秦辰微微愕然,那双漂亮的眸子轻轻扫过她的脸,忍不住又多逗留了一会儿,尝试去理解她掩藏在情绪之下的意图。
不过,旁边的云天师倒是直接多了,他完全没有料到管宛会这么说,傻张着嘴巴迟迟闭合不上:“小宛啊,你这是什么意思?这话是秦辰那小子说的吗?他也觉得不能继续往前走了?你你你……你好好帮我问问他!为什么到现在才反悔?!他事先不是探过路吗?就这么一点分寸也没有吗?”
显然,云天师已经很生气了,这一路过来,一个一个的都不给他省心,接二连三都想着放弃,早知如此,还受这些罪干啥?都躺在家里睡觉不是很好?要不怎么说现在的人都吃不了苦头,想当年,他师父老人家一人云游四海,斩妖除魔,深山鬼谷只身孤胆都去了,哪里道过一个苦字?哎……比不得咯,比不得咯!
“为了我,不……”她难受的慢慢沉吟,为了她身上的蛊毒,让这么多人陷入危险的境地,不值得!其实她早就该放弃的,现在,非但师父几人形容狼狈,连秦辰都渐渐支撑不住了。
从进入蝎子岭开始,就没有哪里顺遂过,大家误打误撞吃了那么多苦,好几次命悬一线,这地方太邪门了,根本就不该来!
越是这样想着,她就越觉得这祸首就是自己,如果不是为了她那点破事,大家就不会知道有这么个鬼地方,然后又为了不一定能找得到的金子,把命都给搭进去……
可是,话才刚刚到了嘴边,就听见秦辰淡得没有温度的声音几乎蛮横地打断她的念头:“你是不信我么?”
“不是,我……”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眸中隐隐闪过粼粼水光,不知该怎么解释。
不是那样的,他误会了!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怕他有什么意外!
可是,他的语气那样笃定,那样自信。
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她是,不相信他吗?
一遍遍的问自己,一遍遍的回答,她终于可以肯定,不是,她是心疼他,心疼师父,心疼被她连累的所有人……
好几次想放弃,好几次坚持。每一次,满满的负罪感都在折磨她的意志,一声声放弃的耳语都在摧毁她的信念!
她只是,坚持不住了。
过了一会儿,那道平静如冬日湖面的嗓音又响了起来:“不用担心,没事。”
虽然还是那样冷淡的声音,可是,这样的话还是像一道阳光从阴霾的乌云中筛落下来,照在她黑暗无光的眼帘上。
管宛有些惊讶的抬头,雾沉沉的地宫里面,她只能看见他坚毅如往的目光,还有沉淀了一生波折的淡然气度。他是自信的,一如既往的自信。即便遇上了那么多事,他却像是早有心理准备一般,没有丝毫的动摇。
没有抚摸,没有微笑,没有浅浅低喃。
他在鼓励她,却隔着陌生人间的疏冷、寡淡和漫不经心。
管宛微微垂下眼睫,遮住心底小小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