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西侯,又见面了。”刘海洋穿着一身海军春秋常服,腰挎军刀,威风凛凛地朝张名振等人走了过来。他和张名振只见过一两次面,本不算熟悉,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亲切示好的举动。
“一别经年,刘军门亦是别来无恙啊。”张名振亦是洒脱之人,只见他未做丝毫停顿,便上前拉住刘海洋的手,笑着说道:“年来兄在温台亦久闻刘军门控扼大江、剑指松杭的赫赫威名,鞑虏集兵十万,亦是拿刘军门无法,说来倒是让大家好生景仰呢。”
“鞑虏跳梁小丑,侥幸一时逞狂,窃据神州。然则我神州大地岂无好男儿,只要诸位英雄勠力同心,定能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刘海洋笑着回应道,言语间点了点要各位捐弃前嫌、一同出力的意思。
张名振本人倒无那么强的门户之见,他少年学文,后游历各地,三教九流的人都打过交道。崇祯末年时已官至副将,镇守一方,而且自从清兵南下后这些年来一直在苦心孤诣地维持着浙东局面,真真正正的实务派一个,不是那些有着强烈门户之见的东林复社之流可比。
不过张名振不提,不代表别的人不会提。这不,也是刚刚抵达这里没两天的郑氏代表卢若腾却出来说话了:“刘军门意是好意,可有些话却得先说清楚了。贵国自称前宋苗裔,国名亦冠之以华夏二字,这却置我大明于何地?我大明自洪武起,平贼寇、驱鞑虏。百战而得天下。自古得国至正者莫过于此。何况我大明读书种子何止万千。向学之风亦不是贵国可比,这华夏正朔在哪可得说清楚了。日后王师驱逐鞑虏,恢复神京之时……”
“留庵先生慎言!”怕这个有些迂直的老头子再说什么让大家下不来台的话,张名振情急之下立刻出言打断道:“东朝刘军门在宁波修水利、兴农桑、惩奸细、劝工商,无一不是仁政、德政,颇有古仁人之风。今鞑虏入关,神州一片腥膻,此存亡危急之时。还兴这等意气之争,于民、于朝廷、于皇上无一丝益处,直徒惹鞑子嘲笑耳!慎言!”
卢若腾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在听到张名振的话后,似是又想起了出行前延平郡王的殷切期待,因此便强自忍耐了下来,哼了一声后便再没说什么。其实他本来也不想说这些的,只是来了宁波这些天后断断续续接触了很多以前的旧人(他曾任宁绍巡海道),对于东朝这些已由夏入夷的海外来客于鄞县等地的所作所为了解了个大概,一时间大为气愤。此番借着这个机会。便一并发作了起来,不想让张名振出言打断了。
当然。这也仅仅是发泄下个人情绪而已,他还记得自己的本职工作,那就是借会盟之机从东朝刘军门手里捞得更多好处。至于说让延平郡王率军来宁波会盟,共击鞑虏,那是想也别想,他们早就打定主意,在福建攻城略地,为永历天子扩大影响力,其余之事尽量少做。
站在刘海洋身后的大顺左营制将军刘国昌闻言也是冷冷一笑,他是穷苦人出身,对这些肆意压迫剥削农民的士绅们仇恨异常,当年跟随闯王起家时便杀过不少士绅,这时看到这些人已经落魄到仰东岸鼻息生存了居然还叽叽歪歪的,顿时非常之看不惯——要不是老子和东岸的刘司令率军与清军死战,哪会给你们在温台、福建攻城略地的机会?信不信我们今天和鞑子议和,明天济尔哈朗就会率主力越山南下,将你们一锅端了?
刘海洋对卢若腾说的话倒不以为忤,不过却也没理他的茬,而是招呼众人入码头上一二层小楼内坐下。小楼一层的大厅内颇为宽敞,此时摆了一条很长的会议桌,刘海洋也不谦让,径直坐在了主位上,两名参谋坐在他身后,手里拿着本子准备记录。
张名振只带了阮进及另一名年长的师爷入内,此时倒也没说什么,径自找下首位置坐下了;卢若腾似是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长叹一声,与两名幕友一起,坐到了张名振对面;然后是大顺方面的刘国昌,他带了袁保、张光翠两名子侄辈的将领,先是冷冷看了卢若腾等人一眼后,才缓缓落了座;最后,还有一人孤身入了座,此人是广东李成栋的心腹将领、南明新泰侯郝尚久。前阵子率军平定攻入潮州府的清军,与东岸人勾搭一番后,将大批潮州俘虏卖给了东岸,换回了大量急需的军资。此番宁波会盟,李成栋考虑再三,还是派了郝尚久带了两千余人搭乘东岸船只抵达宁波,算是意思意思,给个面子。
“诸位,我刘海洋是粗人,不喜客套,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刘海洋看了看坐在下首的各方势力代表,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这一年来的形势,大家也都看到了,清廷兵分三路,分别从陕甘、河南和江北南下,浩浩荡荡数十万人马,以泰山压顶之势扫荡各路义军。值此危急时刻,我军亦不能坐以待毙,故我欲率军溯长江而上,沿途攻取镇江、南京等地,打断清廷部署,为各地义军争取有利形势,诸位以为如何?”
“此是正事,我等求之不得。”刘海洋话音刚落,郝尚久这个自带干粮的“托”便叫了起来:“刘军门高义,当为盟主,若需我等出力,无不应之。”
郝尚久是河南人,流贼出身,一直是李成栋军中所倚重的北人部将。之前李成栋被陈泰率领的南下清军打得抱头鼠窜,损失颇大,而以北人为主的大军客居广东日久,军中又疫病横行,士气低落已极,眼看便是败亡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