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园的“蕉荫轩”檐下立满了头戴黑冠、身穿蓝土布袍子的小道士。我绕过他们,来到门口,给皇上请安。
清虚观的林鹤年道长坐在客座,皇上示意我进门自己找个地方站着。除了鵟英领和几个年长些的道士,已经多日不见的陈澄海大人也在这儿。他还是那样干瘦,皱皱巴巴的,但是今天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我站在鵟英领斜后方,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眉头还是皱成一团。
但是曦国巫女们在这儿,我心里不慌,反而还了他一个高兴的眼神。他不解地翻了个白眼,继续低下头看着地面。
“陈爱卿,说吧,你那边发现了什么?”
“回皇上,回……回皇上……”出人意料地,陈澄海大人行了个礼,刚要说话,声音就抖得不行。老人家老泪纵横,膝盖一软,干脆跪下了,趴在地上,抖抖索索地长叹了一声:“皇上啊!”
我见过这位老人家见了尸体之后的那股兴奋劲儿,所以眼下看见他这个吓破了胆的样子,惊得眼皮都不敢眨。
“怎么回事?”
“皇上恕罪,老臣失礼。”陈澄海大人在内监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来,说:“皇上,老臣验尸这么多年,从来没吓成这样过。”
“朕不生气,爱卿且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耐着性子,安抚着陈大人。
“皇上,老臣不是信口胡说!统领这边发现冰窖死了人就叫了老臣过去,老臣也接着去看了。老臣想着,尸体既然都在冰窖里冻着,那就先准备着,等到皇上下令再去仔细验看不迟。可是……可是谁知道……”
我暗暗观察着屋里的人,皇上的脸紧紧绷着,没露出一丝表情。林鹤年道长也静静坐着,长白胡子都没动一根。几个站着的道士相互换了换眼神。然而伺候着的内监,脸都已经蜡黄了。
陈澄海大人又告了几遍罪,又强调了几遍自己不是信口胡说。皇上都等得不耐烦了,他才讲出事情缘由:本来尸体是都在冰窖里抱着冰块站着,但是后来他带了件皮袄、带了工具、带了人手再过去的时候,发现尸体全都从冰窖里跑出来了,都挤在紧缩的院门上,像是想从门里出去的样子。
一阵无声的波浪从空气里穿过——每个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陈澄海大人说,他能确定那些人都是死了的——冻了太久的尸体一遇见热,朽坏得更快,污水都流到大门外去了。端茶盘的内监手已经在微微发抖。
我担心的倒不是尸体跑了的事情。巫女们说,马头死了还能跑是因为作祟的人发现放的邪魂少了一个,就又放了一个。但是,冰窖的人死了已经有些日子了,现在他才发现么?好像不完全是一回事情。
“道长,事情全部就是这样了。”
“陛下,贫道明白,这就带弟子准备法事。”林道长捋捋胡子,看着我们,说:“这就不劳各位大人费心了。”
“嗯,有劳道长。”皇上冲我们挥挥手,说:“法事做大些,好安定人心。”
我们赶紧行礼告退,皇上又补了一句:“鸢英领!附近有没有坤道观、尼姑庵的?最近的是哪个?”
“回皇上,要说最近的,有个地藏庵,但是座小庙,总共就七八个姑子。”
“多远?”
“骑马去大约一时辰。”
皇上点点头,说:“你接着就去跑一趟吧,把那边姑子都请来,在后园住几日,念念经,陪皇后她们解解闷。”
我一愣,说:“皇上,这只是座山村野庙,宫里办事从来没请过这儿的姑子。”
皇上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姑子不一样,念的经还不是一样!”
“是,微臣遵命。”我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只是弄几个人来做做样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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