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周在山庄时听说殷清风要回城居住,就开始纠结。
殷清风有王命在身,所以才有理由与父祖分居而长住城外。但殷清风现在要回到父祖身边,那他这个“友人”该如何自处?在外人看来,只要他跟从殷清风回府,他便是殷清风或郧国公府的门客了。
“至圣先师”孔夫子未闻达前时时露出门客相。他并不讳言自己“三日无君”便惶惶不安的焦虑,乃至奔波于列国被人嘲笑为丧家之犬。
陈涉以公子扶苏和项燕的名义起兵,项羽、刘邦扯起楚怀王的旗号。他们是自觉将自己摆在门下客位的位置上,只求一个名正言顺。
虽然也有门客羽翼丰满时反客为主,夺取最高权力。如楚公子春申君的门客李园,就是以阴谋手段反客为主的成功范例。但大多数人和他一样,只想求富贵、取尊荣、建不朽之功业。
但殷清风是明主吗?
门客制度从春秋以来,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像冯谖那样甘心效忠孟尝君一生的人早就没有了。汉末以来,门客之主只是门客入仕的一个转折点,门客投靠他们只想有一个快速入仕的机会。
从这一点来看,殷清风的确能做到。
但殷清风以商坏儒的做法,会不会成为天下各士族的公敌?一旦各士族在朝中在仕途中对其进行牵绊,他这个“曾经”的殷氏门客的仕途将一片黯淡。
他有些后悔当初贸然登门后没有及时离开,否则也不会有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
还有吕才,吕才自从听了殷清风的算学课,便一门心思的去研究那些小道。难道他就不知道只有儒学才算是正途吗?
如果他现在选择离开,与吕才从此陌路倒也没什么,但殷清风那关怎么过?太子注定要登位,中山王又在殷清风这里求学。他选择离开的后果或许只有一个:与仕途无缘。
自绝于仕途?不可能!清河马氏的门楣还要依靠他来支撑呢!
他很想向殷清风问个究竟,问他怕不怕那些士族在醒悟殷清风以商坏儒之后会群起而攻之。但殷清风从东宫回来后便很难见到,即使见了面也匆匆而过。
他,就带着这样的苦恼,随殷清风回了城。
在见识过了渭水桥之后,他对殷清风在营造学上的造诣已经是五体投地了,郧国公府的西院没有让他产生更多的波澜。他只是好奇殷清风这个庶子在这国公府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位置。
按理说,嫡庶之分的礼仪制度早已确定了几千年,庶子之地位也无需多言,但殷清风这个庶子很奇特。
之前在山庄开会时,他坐主位而其嫡母坐客位、回归之日,郧国公府以迎接至亲至长的仪礼迎接殷清风,这一切都显示他在家族中地位的不同寻常,可为什么今年是他第一次参加祭祖?难道...他在族中地位的变化,是这一年当中才发生改变的?在此之前呢?
马周在那里胡思乱想的时候,祭祖的活动已经结束了。他作为观礼人,也被邀请参加祭祖后的盛宴。
吕才因为尚未及冠,本没有资格观礼的。或许殷元考虑到他是殷清风的友人,就破例让他观礼了。
一个家族在祭祖时如果邀请人来观礼,是想通过观礼人之口对外宣扬这个家族辉煌的过往,以及这个家族现在的门风、子弟取得的成就等等,所以,主人要有重礼酬谢观礼人的。
吕才就是一个不问身外事的性子,他对那些堆满了半个屋子的礼物根本不在意,他更感兴趣的是马周在讲述殷氏的历史。
宴会后,他和马周随殷清风回到西院。闲聊中马周提到一段辛密。
当时,马周问殷清风可知为何殷氏的族谱只上溯到魏晋时期。以殷氏的渊源,殷清风现在在族谱上的世系不应该是第十四代,最少也应该是一百三十代左右。
殷清风对他的“身世”本来就知道得不多,能有现在的了解,还是因为许敬宗和这个祭祖时叔祖管家的讲述,否则他就知道一个殷开山。
马周说道:“秦汉之前,殷氏至所以没有世系谱问世,是因为殷氏在帝辛失国以后直到秦汉这一千多年来倍受打压的结果。”
殷清风愣愣的看着马周,吕才坐在旁边则是眼睛瞪得大大的。
马周接着说道:“夏朝因为时代久远,不但帝王世系难以考证,而且因为姓氏在夏朝还没有形成现在这个形制,到底谁是夏启的后人估计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但殷商就不同了。
殷商不但有完整的帝王世系,而且姓氏已经完全确定。周王室为了防止殷氏后人谋夺姬周的王权,不但通过自身的权势对殷氏进行打压,而且也暗中让分封的诸侯们对殷氏后人进行打压。
殷氏族人面对这样的局面,到底是否有族人还存活于世根本就没人知道,直到汉成帝时。
汉成帝时,皇帝婚久无嗣,求子心切。以为是五帝、夏、周都受到祭祀,唯殷人成汤断了香火所致,因此,“诏求殷之后裔”,派人四处寻找末代殷商王室直系传人。
经过探查后才了解到殷之后裔已“分散为十余姓,推求其嫡,不可得”。因此只好于绥和元年下诏封孔子的十四世传人孔吉为殷绍嘉侯,不久又进封为殷绍嘉公。
所以,现存的殷氏族人实际上是孔吉的后代。”
“瓦特!小爷“是”孔老二的后人?”
殷清风差点儿炸了!
他这里在不停的削弱儒家的地位,那边追根溯源却是孔丘的后代,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