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放下官衣官帽,稍稍歇脚之后,便拿了木盆,准备出门打水洗漱。返回客栈的路上已经在路过的小摊点吃了晚饭,晚上他也没打算一个人出去闲逛,不如趁天色还早,早早洗了。
刚把房门打开,就见掌柜站在门外,上前一步道:“大人这是。大人身份尊贵,一天辛苦劳累,该早些休息才是。”说着伸手过来就要抢木盆。
杨丛义略感惊奇,没有松手,笑道:“掌柜的,方才不是跟你说了,我在客栈就是客人,没有官与民的区别,你也别区别对待,还是我自己去吧。”
掌柜也没有将手收回,回道:“大人不管在哪儿都是大人,都在为百姓、为小民劳心劳力,如果连这点小事小人都不能代劳,还要大人亲自去打,那小人的脸要羞臊的没地方搁了,一旦传出去,小人可没法活了。打水这等琐事,就让小人来做,大人劳累一天,好好休息,该把时间和精力用在思虑国家大事上才是。大人,你说小人说的对吗?”
看着掌柜的一脸真诚,言语之间情真意切,再僵持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反而会小事闹大,引来旁人围观,这不是杨丛义所愿,于是只得放手,笑道:“那就有劳了。”
掌柜双手接过木盆,恭声道:“大人回房好好休息,清水马上就到。”说完转身离去,下楼到后院打水。
杨丛义无奈一笑,关上房门,回床边坐下。
房中有些简陋,除了一张床,还有一张破旧的桌子,上面有些杂物,与旁边的凳子一样,布满灰尘,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可入眼的东西,这客栈非久居之地,等有时间还是赶紧换个地方,不然连晚上回来看看书、写写信都不方便。
想起写信,清尘远在泉州,而他在殿前司恐怕要任职一两年,相隔千里,没有长假是不可能见面了,出海以后分别很久,去年回来也只在家住了一夜就去钦州,如今他在临安稳定了,还是分居两地,这让他十分郁闷。
去接她来临安,杨丛义没有时间,写信让她自己来,他又不放心,也不忍心,实在难办,并且就算来了,住在哪儿,客栈吗?显然不可能。
临安物价贵,买栋房子是不可能的,租房也不便宜,何况这天下想在临安城里安家置业的显贵商贾定然不少,想在城内租房估计也是有价无市。
想来想去,一个房子问题就彻底打消了杨丛义想把清尘接到临安来住的妄想,因为这根本就不可能。
“杨大人,水来了。”正在为清尘和房子惆怅间,门外响起掌柜的声音。
杨丛义起身,几步上前把门打开。
掌柜端着装满清水的木盆直接走了进来,将木盆放在桌上,然后四下看了看,说道:“杨大人,明天给你换个房间吧,这间屋子缺的东西有点多,大人晚上要看书写字,没个像样的书桌怎么能行。”
杨丛义笑道:“不用麻烦了,这个房间就挺好。”
掌柜接道:“那这样吧,明天小人桌,实在是有辱斯文,不像样子。”
这个提议杨丛义还真没法反驳,当官的,不论在哪里,都不可能不读书,都不可能少了书桌。
于是笑道:“那就麻烦掌柜了。”
“不麻烦不麻烦。”掌柜连连摆手,脸上隐隐透出笑意。
见杨丛义没再说话,便十分识趣的说道:“小人就先告退了,大人有事儿,随时招呼一声就行。”
“好,多谢掌柜。不知掌柜贵姓,怎么称呼啊?”杨丛义走近木盆,挽手准备洗脸。
掌柜立即笑道:“小人免贵姓方,单名安,大人直接叫小人姓名就行。”
杨丛义笑道:“不可不可,你年长我不少,还是称方掌柜吧。没事儿了,你忙你的去。”
方安抬手施礼:“多谢大人。”
见杨丛义已伸手入水,便道:“那就明天给大人搬张书桌,房间再收拾收拾。小人告退。”
杨丛义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方安退出房间,把门带上,脸上的喜悦之情,顿时绽放开来。
博得杨大人好感,已经是成功的第一步,明天再把房间好好布置一番,只要循序渐进,一点点编织人情,一定可以傍上他,有了靠山,挣钱就容易了!
方安心情愉悦,脚步轻快,匆匆下楼而去。
杨大人的房间明天要怎么布置,他得好好想想,连夜安排。
临安繁华热闹,不是其他地方可比的,即使是在靠近城门的边缘地带钱塘县辖地,夜晚依然不得消停。
杨丛义在军营住惯了,些许吵闹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心烦气躁之时,只需打坐一会儿,很快就能心平气和。
但今天晚上,他始终静不下来,一想到还独在泉州受苦受难的清尘,他心里就不是滋味,她自小在深山随师父修炼,自从四年前师父意外仙逝,这世上就再没亲人,当年在天柱山他们相处只有短短一个月,她就能如此信任他,不远千里万里从华山前来投奔,又托付终身,这份赤诚,这份信赖,每每想来都让杨丛义心疼。
这三年只见了一面,还不到一天,想到清尘在门前日日等待,夜夜担心,他心里愧疚之感越发泛滥。一定要把她接来临安,前半生她受了太多苦,怎么舍得、怎么忍心让她再受半点苦。
在杨丛义心里,他与清尘是同病相怜的同一种人,他可以受苦,但清尘不可以,因为她是他的娘子。
如何才能跟清尘团聚,怎么才能把她接到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