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自太祖便重文不重武,虽建有武学,但很少有人问津,经过举荐入学的多是出身豪门大户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入得武学却不懂军事,百年来武学名存实亡。当今圣上深受靖康之苦,如今金国步步紧逼,唯恐劫难再次降临,所谓文武之道不可偏废,不重武力大宋早晚退无可退,当今圣上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便在三月初下令复建武学,培养军事人才。几年前许多名帅名将被罢免,武人人人自危,武学一途刚好无人问津,争者人少,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凭你一身武艺,又有计谋,入了武学,走上仕途,坚守本心,不出越矩之言,必然可以闯出一番事业,立下一番功业,荫及子孙后代。”
杨丛义年少时曾有过从军的梦想,可是自从军校没考上,这梦想便渐渐淡忘。如今陈知军再提起此事,虽然时过境迁,却也引得他心中涟漪不断,年少的军旅梦想再次在脑海跳动,胸中热血翻滚。只是军旅一途,想来也不简单,只听他问道:“大人,如果我去应试武学有多大的机会能获得生员资格?”
见杨丛义对武学感兴趣了,陈知军笑道:“这要看你读了多少书。按惯例,入学一般要考试,武学跟太学一样,都归属国子监,因此必考文章,防御练兵之策。除此之外,就是弓马武艺。我知你有武艺,也能弓射,唯独不知你文章如何,可能写的?”
科举多数写议论文,杨丛义当然懂得一些,便回道:“写几百字应该可以。”
陈知县大喜,连连道好,继而言道:“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世人好逸恶劳,这次推荐应试武学的都是官宦子弟,官宦子弟中但凡能识字读书的,都会让他们参加科举,谋一官半职,推荐入武学的子弟,能认得上百字就很不容易。如果此次入学考试公正,进入武学定然不会有问题。”
杨丛义又问道:“不知入武学,如何参加武举,多少年一次?”
陈知军道:“应当跟经科考试一样,三年一次,如果武将稀缺,一年一次也有可能,要看朝廷安排。”
杨丛义又问:“武官将来能不能转做文官?”这个问题最好搞清楚,也好早做打算。
陈知军点头道:“可以,有先例,但得去除武职,方能做文官。”
疑惑已解,杨丛义忽道:“不知大人有没有兵书可以借我看看?囊中羞涩,没钱买书。”此次的嘉奖多半就是一封联名推荐信了,到了临安繁华之地,没钱怎么行。无奈之下,他只能顺带叫叫苦,看看有没有金钱奖励?
谁知陈知军却道:“好好好,当早做准备,如此有心,必能入得武学,考中武举。我喜好读书,兵书也有收藏,偶尔翻阅。你跟我来,可以全都搬去。”说完就起身了,全然不顾杨丛义方才说话的重点“囊中羞涩”。
杨丛义稍稍一呆,千百年前,千百年后,嘉奖都是一张纸吗?去临安喝东南风啊。
陈大人当先走了,杨丛义虽略有腹诽,却也拉不下脸,直接开口要银钱奖励,太俗气。只得赶紧跟上去,但这借的书就别还了吧。
杨丛义多虑了,该有的嘉奖怎么会没有。在他借来兵书苦读之时,安庆军的奖励来了,之后不久,淮西帅司的奖励也来了,钱粮布匹奖励了一大堆,他也不知道到底值多少钱。杨丛义一举免除了安庆兵灾之乱,省了淮西多少钱粮?这个奖励自然不会少。
既然决定应试入武学,就要保证能入才行,入学考试弓马武艺,杨丛义唯独不善骑马,古代骑射极为重要,这个项目肯定会考,需早做准备,因此杨丛义就趁尚有时间,借衙门的马练习骑射。
几天之后,八月初,陈大人给杨丛义的入学应试推荐信已请淮西帅司签名,怀宁府衙也出具了身份证明文书。
等一切准备完全,已经时日不多。
八月初,陈大人将杨丛义一路送出怀宁,并一再告诫他,务必要在九月十五之前到兵部报到。
杨丛义对陈大人多有感激之情,送出十里之后,他感动不已,坚决不让再送。
陈大人这才停步,叮嘱道:“此去临安路途遥远,一路需小心在意,路上切莫逞强,误了行期。”
杨丛义谢道:“多谢大人,我一定牢记。”
陈大人又道:“临安不同于太湖安庆,此去要万般小心,不可口出妄语。若有事,可来书信。”
杨丛义深深向陈大人施一礼,谢道:“我晓得了,大人珍重!”说完便一挥手,转身大步离去。
此去临安,不知道会是怎样,但既然心志已定,前路漫漫,也只能一人独行。
陈大人站在十里亭外,看着远去的背影,离去的这个少年,多像二十年前的自己,意气风发,无所畏惧,抬脚迈步,好似眼前全是,大道坦途!
直到杨丛义的背影消失不见,只听陈大人随口吟道:
谷穗沉沉八月天,十里亭外送少年。
去岁太湖堂下人,一入江河更近天。
轻轻挥手道别离,飒飒如飞勿茫然。
一朝借势趁风气,当忆那年天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