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邦彦无限感叹的说出:“程少卿是个大忠臣啊!”的时候,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太违和了。
谁人不知道李邦彦‘浪子宰相’的绰号?
一个人的名字可能取错,但绰号是不会错的。
从赵佶重用、提拔的这些‘奇葩怪才’来看,他和程洲的用人思路倒是有些相似:那就是根本不理会儒家道德传统惯例、不论资排辈、只要好用就行!
但是赵佶太爱美了,他选择的人性格上可以很奇葩,但是长相绝对不能奇葩;甚至是五官稍微不对称他就看不上你,长得不标致的人,再有才能也入不了他的法眼。
不过这也不是赵佶一个人的特例,大宋自赵匡胤之后的官场,基本都是‘美姿仪’者占据高位。
也就是说,宋代是所有的古代社会中对长相要求最高的、‘纯看脸’定命运的朝代。
文采fēng_liú、放荡不羁的李邦彦,怎么会发声极力维护‘蝇头小楷都写不利索’、被官场视为笑谈的程洲呢?
何况程洲年少从军,自涉足官场以来屡屡‘任性胡为、骄纵不法’;其所作所为,非常符合古书上所描述的‘时有异志’的典型奸雄形象,现在朝廷对程洲隐隐有点控制不住了都。
你李邦彦怎么能信口开河就夸他是个大忠臣?
童贯他们几个都在想:他俩好像没什么往来的迹象啊,李邦彦语出惊人,可能是在说反话吧?
——
“朕倒要看看你李邦彦能说出点什么花样来!”
赵佶是个孩童性子,‘开会’什么的真是让人厌烦;今日总算出现了好玩的东西,你李邦彦真的从来不会令朕失望呢!
“陛下,微臣并没有什么过人的识人之能,我也只是从奏折上分析出来的。”
李邦彦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了:奏折我们都看过啦,哪里就能看出你说的大忠臣来?
你小子今日不说出点干货怕真是要挨揍!
“陛下、各位朝官同僚,你们看这程洲和张宪两封奏折内容,其实我们都明白这个事件都是程洲在主导。是他主动要求出使西域,是他发掘、提拔的张宪,是他说服觉鲁思借兵来打下瓜州、让归义军能复起。可程少卿却在西夏山河破碎、即将覆灭之际,他把攻取夏国都城的大功让给了张宪,自己带领更少的人马南下去打通与大宋的边界连接。”
李邦彦说到这里,转身指着童贯他们几个:“诸位都是高瞻远瞩的国家梁柱,程洲放弃灭国奇功却费力不讨好的去取边地通关隘;他这样的做法,很明显的是对大宋江山社稷有利、但对他个人的荣华富贵却不是最有利的。”
“但是,程洲就是心甘情愿的去作了。试问,面临这种情况;是不是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派一名偏将去通边关、而自己去夺灭国的首功?这样忠君体国的人难道还不是大忠臣?”
众人被李邦彦这么一分析,想想还真是:凭良心话,要是这事搁我身上我还真做不到如此高风亮节。
“本来,主动出使西州回鹘就是一件高风险的事。除了程洲,也没见其他人跟他争吧?再回看这几年他做下的一桩桩大事,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反正我是自愧不如!六年以来,程洲马不停蹄东奔西跑;几乎全是在为国玩命的征程中度过的,他对我大宋的贡献可以说是有目共睹、人尽皆知!”
“英雄不问出处!”
李邦彦脸上一副悲天悯人的圣洁表情:“也许你们对程洲的某些作为有质疑,比如他言语粗鄙、书法文采不堪入目。是的,读书写字这些方面我们是比他强很多,可他程洲能做到的这些功绩咱们也同样能做到吗?程洲只不过是一介农夫,混迹于跤场、困顿于乡村。他在官场上行事不懂规矩、有些颠三倒四,这对于一个懵懂青年来说不是很正常的吗?”
“试问,各位以前没有发迹的时候都是什么作派?我只说我李邦彦还是一个穷酸书生的时候,还是靠写淫词艳曲为生的呢!就算现在他们当面称我一声‘宰相’、背地里还不是照样嘲笑我?你们现在是身居高位了,但扪心自问,你们各自有没有背负一生的被人嘲讽的缺陷?”
“咱们又何必对程洲这个一心为国、能作实事的愣小子吹毛求疵?”
——
赵佶笑了,笑的很开心。
他确实觉得李邦彦一顿大义凛然的演说很有意思,但他对杨戬从‘皇城司’特务那里监视得来的讯息更敢兴趣。
“李邦彦,你说的真好啊!让朕茅塞顿开,让群臣增长见识。”
说到这里,赵佶突然面如寒霜的冷笑着询问:“那你告诉我,昨晚程洲鬼鬼祟祟的从后门溜到你家里去,你们聊了些什么就直到半夜三更天了还没熄灯睡觉?”
“啊?”
李邦彦大惊失色!
“微臣有罪!微臣并非有意期满陛下,程少卿他······他确实到过我府上,我们、我们也确实清谈了很久。是我久坐书斋闲极无聊,听闻这几年程少卿的传奇故事,就很想请他过来一叙,想从他这里听取一些亲历细节,我想写一部青史留名的巨著。”
他说完长吁了一口气,对官家,还是老老实实的把事情交代了的好啊!
“哦?”
赵佶有点怀疑,但是看李邦彦的样子,又完全没有作伪的痕迹。
其实,李邦彦说的都是真的。
所谓‘浪子’,浪子都是活得最真实的。
京城谁不知道他李邦彦最有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