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恩毕,昌隆帝又道:“襄国夫人,朕还有一事不明。”
阮棉棉忙道:“圣上请直言。”
“此次燕军攻城的消息传入京中,各大府邸的内眷逃离了十之八九。你们母女二人却为何依旧滞留?”
昌隆帝的声音清清凉凉的,完全听不出喜怒。
他既然这么问,想听的自然不是替阮大将军收购粮食这样冠冕堂皇的话。
阮棉棉道:“臣妇本来也想一起走的,无奈临行前摔了一跤,只好去了陪嫁田庄中养伤。”
她是真想把司徒家有人暗算“阮氏”的事情说出来。
但凤凰儿之前交待过,今日面圣最要紧的是给皇帝留下一个好印象,绝对不宜纠缠那些“小事”。
“阮氏”母女同司徒家那些人的恩怨,今后她们有的是机会清算。
果然昌隆帝并未纠结于这个问题,只是简单询问了几句她的伤情。
得知她已基本痊愈,昌隆帝笑道:“成国公已然随朕返京,府里其他人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你也不要在田庄中待得太久。
襄国夫人应该成为京中贵妇的典范,不要辜负了朕和大将军的期望。”
阮棉棉又磕了个头:“臣妇谢圣上教诲。”
昌隆帝摆摆手道:“也别在宫里拘着了,回吧,朕会着人将给你的封赏送去成国公府。”
“谢圣上恩典。”阮棉棉暗暗松了口气,站起身退出了正殿。
然,几乎就在她身影消失的一刹那,昌隆帝脸上的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韩皇后伴驾多年,对他的情绪变化极为敏感,身子不由得轻轻哆嗦了一下。
“梓童。”昌隆帝转头凝视着她那张保养得宜的美丽脸庞。
韩皇后强作平静道:“圣上。”
昌隆帝站起身抖了抖龙袍下摆:“你乃是大***,今后行事要注意分寸。”
韩皇后俏脸有些发白:“是,臣妾记住了。”
昌隆帝挑眉:“对了,雁声最近有消息么?”
韩皇后忙道:“一个月前家兄收到过一封他的书信,说是九月底便能抵京。”
“如此甚好,等雁声回来后让玦儿去随他一起读书。他年纪不大性情却稳重,有他的提点玦儿一定会大获裨益,你也可以少操些心。
朕还有些折子要看,先走了。”
说罢也不等韩皇后应答,迈开腿走了出去。
“臣妾恭送圣上。”韩皇后跪在地上目送他离去。
“娘娘,仔细腿疼。”她的掌事宫女目莲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目莲,传本宫懿旨,沈贵人行事轻狂莽撞,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个月。”韩皇后冷声吩咐道。
“是,娘娘。”目莲不敢耽搁,躬身退出了正殿。
※※※※
京城里最不缺消息灵通的人。
不到一个时辰,大宋多了一位“一品襄国夫人”的消息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刚回到府里不久的沈秉忠快速浏览了一遍长孙女托人递给他的书信,立刻便着人去叫二儿子。
沈二老爷也是才听说了司徒阮氏受封的事,听闻父亲传唤哪里敢耽搁,急匆匆赶到了沈秉忠的书房。
“儿子给父亲请安。”他见自家老爹面色不好看,硬着头皮行了个礼。
沈秉忠外表俊秀斯文,平日里又非常注意维持自己儒雅文臣的形象,同僚们皆以为他是个脾气温和的人。
只有他的妻妾儿女们清楚他发起怒来有多可怕。
沈秉忠将手里的书信揉成一团,重重砸在了沈二老爷耷拉着的脑袋上。
“谁让你们去招惹阮家的?脑子被驴踢了?!”
沈二老爷哪里敢躲闪,缩着肩膀把事情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沈秉忠的脸色越发阴沉:“除了这些,你是不是还另有盘算?”
沈二老爷吱吱呜呜道:“阮大猷从前欺人太甚,儿子就想着趁机……”
沈秉忠被气笑了:“就凭你?”
沈二老爷的嘴唇抖了抖:“儿子交待过芳儿的,谁知她竟不听招呼,偏把事情给捅到了圣上和皇后那里。”
他真的是肠子都快悔青了。
那一日明明交待过柳氏和秀儿,让她们传信给芳儿说田庄的事情已经不成了,伺候好皇后娘娘要紧。
没曾想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竟把事情弄到了这般不可收拾的田地!
沈秉忠见他还在推卸责任,怒喝道:“你竟还没有意识到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沈二老爷一脸茫然。
沈秉忠咬牙道:“为父之前给你们兄弟的信里说得清清楚楚,最好赶紧离京,真要是离不开的话就躲在府里度日,尽量不要出去走动。
谁知你们一家子竟然还给我去买地!你们是不是嫌为父这颗脑袋长得太结实了,都盼着我赶紧去死啊?”
沈二老爷总算是明白过来了,额头上的冷汗刷刷流了下来。
圣上为了让燕军上钩,这次真是下了血本的。
不仅是平民百姓,就连勋贵官宦人家,甚至是宫里的娘娘们都被蒙在鼓里,全都一个劲儿往南边跑。
除却父亲他们这些随侍的官员,可以说绝对没有人知晓圣上的真正意图。
父亲在家书上提及离京的事情已属冒险,就怕他们一着不慎惹人诟病。
可他们二房一家子都做了什么?
众人都在变卖田产,他们却在大肆买地,这不是明白告诉其他人燕军攻城是个假消息么?
当然,其他人未必会多想什么,可圣上绝对会认为是随侍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