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确认自己重获新生那一刻起,凤凰儿就下定决心不再纠结于上一世的恩怨。
她的生命已经晦暗了十多年,该吃的苦吃尽了,该遭的罪也遭够了,该报的仇也报完了。
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回忆和留恋的,甚至没有遗憾。
她的愿望平凡而朴素,那就是好好活着。
然而,只是短短的一日,这个平凡而朴素愿望就已经变得支离破碎。
随着一步步的探究,新的身份逐渐浮出水面,她仿佛又被拉回了那个阴暗的漩涡中。
越是挣扎陷得越深,让她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女站在庄严肃穆的祠堂前发笑,怎么看都有些不合时宜。
红儿虽然不够聪明,也能察觉出六姑娘此刻的笑容不再像之前那样甜美,而是有些……反正就是觉得怪得很。
“六姑娘……祠堂是不可以随意进出的。”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小声嘀咕了一句。
凤凰儿的眉梢微微动了动。
红儿这话倒也没错,按规矩女子的确不允许进出祠堂。
只不过规矩这种东西都是立在那里给人看的,现下不是没人么?
她转头看着红儿:“我只是看看,没打算进去。”
红儿不懂“欲盖弥彰”“掩耳盗铃”这些掌故,但她清楚六姑娘明摆着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要不是为了进去,吃饱了撑着才到这种地方!
可她能说什么?
她只不过是个丫鬟,而且……还是个临时的。
娘昨日拎着耳朵叮嘱了她半天,让她这几日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往后能在六姑娘身边伺候。
她还是把嘴巴管好,六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些小心思如何瞒得过凤凰儿。
小丫头同翠羽自然没有可比性,但也并不招人烦。
她嘴角微弯道:“红儿,你回去告诉你娘一声,午饭我想吃那种切得细细的面条。”
红儿磨蹭了一小会儿才应道:“是,六姑娘。”
直到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凤凰儿才伸手推开了嘉懿堂的大门。
她能肯定红儿一定躲在暗处偷看她究竟会做甚,但她并不在意。
十一二岁是好奇心最盛的年纪,同时也是开始懂得权衡利弊的年纪。
她相信红儿一定能够想清楚要不要忠诚于自己这个“临时”的主子。
百年世家的祠堂修建得很讲究,加之平日里非常注重修缮,所以嘉懿堂内部并不陈旧,几乎可以说是一尘不染。
凤凰儿一抬眼就看见了众多牌位上共有的两个字——司徒。
真是一点意外都没有啊。
她摇了摇头,提着裙摆缓步走了进去。
司徒家的先人太多,她对这些早已经仙去很多年的人并不感兴趣。
她进祠堂只有一个目的——看家谱。
一般来说家谱都会供奉在祠堂里,和祖先牌位一起享受香火。只有家族中添丁,或者有什么重大事件的时候才会请出来。
既然先祖的牌位还在,那就说明家谱也一定在。
枉司徒家一直以家风清正自居,到了危难关头却只顾着自己奔命,竟连祖宗都不顾了。
一群连祖宗都可以抛下的不肖子孙,想来行事早就已经无所顾忌。
所以不管是背离大燕还是对自家女眷下黑手,都不值得大惊小怪。
依旧没有任何意外,凤凰儿很快便寻到了司徒家的家谱。
毕竟是几百年的世家大族,家谱足有厚厚一大本,记录在册的人不知凡几。
她寻了一个蒲团坐下,把厚厚的家谱放在腿上,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既然刘大他们一家称呼棉棉姐为三夫人,那就说明她们是三房的人。
她很快便寻到了“阮氏”这两个字。
接着便是“阮氏”的夫君,成国公嫡出次子,在同辈的男丁中行三的司徒曜。
再往下就是司徒曜和阮氏的子女。
嫡长子司徒篌,嫡长女司徒箜。
箜篌?凤凰儿手一抖,厚重的家谱直接滑落在地上。
要知道司徒家在大燕朝可不仅仅拥有成国公的爵位,家族中出名的才子才女数不胜数,甚至还出过三任帝师。
这样的家族同那些只凭军功封爵的人家自然有很大的区别。
几时他们家替嫡出的子女取名变得这般随意了?
显然,她就是“箜篌”中的那个“箜”,三房嫡长女司徒箜就是她。
屋里摆放着凤首箜篌,给子女取名字也叫“箜篌”,真不知道这是谁的馊主意。
好消息也勉强算是有一个——三房只有“箜篌”这一对嫡出子女。
这是不是能说明司徒曜,也就是她如今的父亲还不算太糟糕呢?
凤凰儿嗤笑了一声,自己真是异想天开。
司徒家的男子多以fēng_liú才子自居,八成是阮大将军势力太大,所以司徒曜没敢给他老人家的宝贝女儿添几名庶子庶女而已。
她重新拾起家谱,撇开了其他几房,直接看向这一代的成国公。
凤凰儿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因为她竟然看见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名字——司徒恽。
她连忙往前翻了一页,迅速找到了关于司徒恽父辈的记载。
果然都是一些她非常熟悉的名字,包括她的馥姨,司徒恽的嫡亲姑母司徒兰馥。
“呵呵……”凤凰儿又笑了,甚至笑出了声音,笑出了眼泪。
本以为姓了司徒已经是老天爷在和她开玩笑,没想到更大的玩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