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中的动荡,因为这年月交通、通讯水平太差,所以缓慢地向四方辐射,暂时还没有传达到汲郡。
李矩李世回奉祖逖之命,率本部及陆和的关中军、邵竺的邵家军,总计一万五千,围困朝歌将将半月有余,却因为石虎抵御得法,百计莫克。
半个月后,郭诵西取汲县、获嘉等处,复遣半数兵马再向山阳,自己匆匆折回来援助娘舅,李矩趁机又对朝歌城发起一轮猛攻,可惜仍旧是铩羽而归。
其实朝歌城小兵寡,也快要坚持不下头坐镇,并且鼓舞士气说:“天王命我守足一月,今已二十日矣,而敌势已疲。汝等努力,再守十日,不管情势如何,我都率汝等破围而出,归向荡阴,无谓与城池共生死。然若不能守足一月,即便于敌前逃得性命,难道天王会饶恕我么?天王不饶我,难道我会饶恕汝等不成吗?!”
众皆畏其威,被迫死守。
而晋军久战之余,顿兵于坚城之下难克,初时挟胜而来的锐气逐渐消散,确实也有些疲乏难继了。且前日攻城之时,陆和身先士卒,亲冒矢石而登,结果被一箭正中肩窝,一轱辘就栽了下来。虽然他皮糙肉厚铠甲全,伤势不算严重,却也因此挫动了关中军的士气。至于邵竺、段文鸯等人,则多次建议不理朝歌,一路沿河东进,再去收复厌次……邵家军乃于攻城,意不甚坚。
最主要的,骠骑大将军已经领着兵回去了啊,就咱们这不到两万人,即便攻克了朝歌,还能挺进多远呢?既然不可能一口气杀到襄国去,那又何必在朝歌城下浪费时间和精力?只有郭诵坚持,说:“石虎为羯之重将,悍勇无前,若不能趁此机会擒斩之,后患无穷啊!”
李世回束手,并张榜各乡,有能献策取城的,赏百金,有能或擒或斩石虎来献的,赏百金并帛十匹,任为督将。条件不算很好,可惜李世回也就这么点儿权限了。
结果到了第二十四日上,终于有一名老者扣营而入,说他有一计可擒石虎。李矩大喜,当面询问,老者就说了:“我本石虎旧奴石曾,知其家中事,乃可设法诱其出城,使将军设伏擒之。”至于具体他要怎么说动石虎出城,老者却讳莫如深,说怕是开了口,一旦泄露,事必不成。而且他还请李矩佯装退兵,好让他进城去见石虎“若大军不退,石虎终不肯出。”
李矩与诸将商议,陆和乘舆而入,坚决表示反对。他说:“即便不能遽克朝歌,也当继续围困之。若果如那老朽所言,大军暂退,石虎必然趁机逃遁啊,到时候即克朝歌,又有何益?
“今骠骑大将军已率师还洛,河北唯我等两万之众,而石勒去之已久,计点时日,当归襄国。则石勒必发残兵守荡阴、安阳等地,层层设防,使我军即下朝歌,却不能深入。是故朝歌之战,得城事小,擒斩石虎,才最重要。若能将石虎首级送至洛阳,将军大名,震动宇内;且石虎死,羯贼必然胆落!
“那老朽来历不详,且又不肯明言其计,多半是石虎派来的奸细,要骗大军后退将军其慎啊,切勿听彼老朽之言。”
李矩作难道:“陆将军所言,却也有理。然而石虎坚守朝歌,我军日益疲惫,不仅难以克城,一旦石勒再发援军来,与石虎里应外合,到时候恐有战败之虞……”
邵竺拱手道:“将军所言是也。今我军虽然尚可围困朝歌,但久攻坚城不克,乃是兵家大忌,设有蹉跌,怕会转胜为败,则唯退归河南,或者河内去了,多日之功,毁于一旦。故而以末将之见,不如暂从石曾之言。
“据闻石勒命石虎守朝歌一月,如今一月之期未足,则我军虽暂且释围,石虎未必肯走。倘若石曾之计得售,可以生致石虎,献俘阙下,岂不是好吗?若其计不得售,隔两三日,我等回师继围之可也。”
其实他心说,真要是撤围而走了,我不信多半将吏还肯半道儿上再折回来。
邵竺和段文鸯、刘遐等人,这几天一直在撺掇李矩放弃攻打朝歌城,而沿河东进,去收复厌次,但其实这不过一个借口罢了厌次在河北东南部,距离遥远,怎么可能拉一条长线直接杀过去呢?
关键邵家军连番恶战,损失极其惨重,如今也就剩下了一千挂零,这还是利用祖逖、李矩之势,兼并了匡术所领青州兵大部后的结果。所以邵家军将普遍滋生了厌战心理,希望能够找快安稳地方,让他们得以休整一段时间,再扩扩军的为好。
故此邵竺等人倾向于用那老者石曾之计,李矩难决,乃问其甥郭诵。郭声节沉思半晌,便道:“如邵将军等所言,亦无不可……可以趁此机会,假意退兵,乃伏一军于朝歌之北,一旦石虎趁机逃亡,或可于路生擒之。”
李矩闻眼,不禁双睛一亮,说对啊,这是个好主意。于是定计,遣郭诵率精锐五百,连夜潜行至朝歌城北,寻找有利地形设伏;而命邵家军听从石曾的安排,去城东等待石虎。
因为刚才听了陆和的话,导致李世回心里也打开了鼓那老头儿不会真是敌方派来的奸细,想要趁机纵放石虎出城潜逃吧?思来想去,这石曾神神叨叨的,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却又不肯道明实情……就算你是石家的旧奴,也未必能把石虎从城里诓出来吧?多半是计。那我不如将计就计……
由此觉得城北设伏,擒获石虎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乃将此功让于其甥郭诵,而派最近一直出工不出力的邵家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