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阁>军事历史>勒胡马>第四十八章、祥瑞
不是你们组织的这活动啊,太过无聊了吧。裴、王等人全都矢口否认,说我们要想组织这种活动,肯定得跟明公您报备啊……至于真相如何,倒也不必深究。

辞表上三日后,司马邺再次下诏,这回没通过华恒,而命中官至西门宣旨。顺便那中官还暗示裴嶷,说天子既然这么合作,你们是不是赶紧把梁芳和朱飞给放出来啊……

裴该即命释放梁芳,却把朱飞唤至面前,直截了当地问他:“天子欲禅位于我,汝云我当受不当受啊?”因为通过询问、了解,他知道梁芳就一庸碌小人而已,反倒是这个宦官有些才学,也能对司马邺施加足够的影响力,故此探问,以免释放了朱飞之后,别起波折。

朱飞倒是挺合作——前有明达自刭,后有牢狱之灾,他实在是怕了——急忙俯身道:“臣乃天家奴婢,但从天子之命,既然天子欲禅大司马,自唯大司马是听。”

裴该笑笑,这才把朱飞放归宫中。

可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朱飞方去不久,就有人来献祥瑞……

先是洛西十三里桥的亭长马蒙,捧一方白石来献,自称是才从金谷涧里捡到的,石上有黑色纹路,瞧上去仿佛是个“非”字。马蒙说,此乃大司马代晋之预兆也。

“裴”的本字,上非下邑,是指“非子(秦国初代国君)后裔所受封之邑”,后假借为裴字,本意是长衣服。所以“邑”、“衣”都是附属的形旁,而“非”既是声旁,也是字之主体,以“非”代“裴”,勉强是说得通的。

而且似“非”的天然纹路尚可取信于人,“裴”字笔画那么多,则石生“裴”纹,假造的可能性太大啦。想那马蒙终究是个亭长,而且还读过几年书,不至于那么不懂事儿。

裴嶷见裴该表情懵懂,便即解释道:“晋为金德,尚白,是故金谷溅中得其白石;明公若受禅,五行相生,当为水德,尚黑,是故市上现黑字也。”

裴诜听了忍不住插嘴道:“新朝固当为水德,而秦亦水德,五百年一轮替,宜矣。”还是建议定国号为“秦”。

裴嶷反驳道:“秦为闰统,安可作数啊?且若绍秦为水德,则汉之火德何来?”

裴该对此是一头雾水——他从前还真没有研究过这类迷信问题——于是诚心请教,裴嶷备悉解说,他这才明白,历朝历代的所谓“德性”,其实是从秦朝才开始论的……

五行学说始于战国时代的阴阳家邹衍,所以从前是没有“德性”一说的,秦始皇始正水德,服色尚黑。等到刘邦建立汉朝,初亦沿用水德,逮汉武帝才改成土德——因为土克水嘛。然而这是从邹衍“五行相胜”的说法搞出来的花样,董仲舒却言“五行相生”,新朝的德性不是要克伤旧朝的德性,而要是从旧朝之德里生出来……于是刘歆修改旧说,定汉为火德,上继周之木德。

至于秦朝,那不是闰统吗,水不水的随便啦,本来就没他什么事儿。

刘歆的新说因为王莽的支持而渐成主流,其后刘秀践祚,也没有凡王莽主张的便一概推翻,仍旧沿用此说,汉为火德,就此而深入人心——乃有“炎汉”、“炎刘”的称谓。其后汉之火德生魏之土德,魏之土德生晋之金德,晋之金德再生新王朝的水德,也便顺理成章了。

裴该听完这一大套,不禁是哭笑不得啊,就对裴嶷说:“德性如何,且容再议……”当时读书人就吃这一套,你要是彻底否了也不合适——“然天若有所预示,何不示我,何不示卿等,而要示一亭长啊?必是狡徒冀望倖进,假造祥瑞。且我向来不信此等事。”赶紧的,给我把人轰走。

裴嶷劝阻道:“不可,明公或能明辨真伪,愚夫愚妇唯信此等事,倘若加以斥退,反倒易使人心紊乱。何不暂且受之呢?”

裴该终究对这类迷信活动不但不感兴趣,还天生厌恶,于是最终赏赐马蒙五百钱,以易那块白石——至于象王莽那样,直接封拜献祥瑞的哀章为将军、国公,打死裴该也不肯干哪。

不过相信,裴诜、王贡等人一定会把这祥瑞之事散布出去,闹得尽人皆知的,说不定将来史书上还会记上一笔,裴该想起来就郁闷得慌。故而对于第二个来献祥瑞的,他直接就给乱棍打将出去了。

那第二人也是自作,本是洛阳城内的平民,估计没有马蒙的手艺,伪造不出白石黑字来,所以光说自己昨晚做了一梦,有条黑龙出于洛水,一路朝西飞去——“是大司马将代晋而兴,定水德之象也。”裴该顾左右说:“我若纳此,岂非愚人么?”赶紧给我轰走!

司马邺这第二道禅位诏书下来,裴该并未命人草拟辞表,因为在他觉得,一辞就够了,无谓搞那么多花样。然而也不急于接受,还得等此事继续发酵一番,尤其是,他想了解一下荀氏的态度。

其实自从禅位之诏下达,荀邃就曾多次遣人过来,说希望能跟大司马见上一面,裴该却总是不允——跟我见面商谈?你还不够格啊!但他也没有主动去见荀组,而要等着荀泰章来拜自己。

谁成想荀组并没有亲自前来,反倒是送来了一封劝进的表章。有荀泰章带头,洛中大小官吏,从荀邃以下,陆陆续续都有表章呈上。裴该见此,知道火候到了,方才正式接受了禅位之诏。

荀组老头子还算挺识相的,既然知道祖逖已不足恃,且裴该坚决不见荀邃,他也就清楚了,即便亲自来跟裴该讨价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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