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阁>军事历史>勒胡马>第三十一章、马后炮

王泽策马归营之时,就觉得自己右手在微微地颤抖,赶紧插手入怀,假装抚胸,遮掩了过去否则若让士卒们瞧见,知道主将心生怯意,仗还能继续打下去吗?

这颤抖纯粹是神经性的,虽然与羯军展开激战仅仅三日,他却感觉度日如年,平生骄气都已消磨殆尽,怕是再来这么两天,就连志气也要逐渐丧失掉啦……

因为,这石虎真是特么的太过骁勇善战了!

本来王泽按照枢部的预先谋划,立营尧祠,面朝汾水,前垒距离河岸不过五里地而已。顶点x23us这随时一迈步便可抵达河岸哪,即便赵军真的渡河来击,你还有立营的地方吗?背水而阵,我只消一轮冲锋,你们全都得掉进水里去喂了王八!

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第一,是石虎真敢亲率主力渡汾来攻,还利用骑兵的速度,反复从侧翼侵扰晋垒,使王泽不能击敌于半渡,也不能歼贼于河岸;没想到第二,石虎假意背水而阵,吸引晋军反复向西北方向发起突击,他却在涉渡后将主力潜至尧祠之北,顺利扎下了大营……

如此一来,晋方原本的地理优势便即丧失大半,被迫要依靠新掘成的壕沟,新堆成的土垒,悍拒三四倍于己的羯军。王泽一开始还信心满满,觉得凭坚而守虽然也算不上太坚只要自己不犯错,硬扛石虎十天半个月的没啥问题。谁成想羯军攻势之猛,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且石虎的主攻方向忽而在西,忽焉在东,杀得王泽脑袋都快不好使了……

他不禁暗叹,倘若甄督在此,必能当面对战石虎而少落下风;倘若杨清在此,就他那奸猾本性,也多半能预测到石虎的进攻方向……我本来自投大都督,说不上百战百胜,也少有败绩,就觉得既拥强兵,天下不足平也!谁想到今天撞见硬碴儿了……真是临阵之时,方知谋少;对战之际,方恨力弱啊!

这三天里,晋军基本上就是被羯兵压着在打。王泽初始还敢尝试遣军前出,欲逆贼于平野之上,但很快就被杀得只能蜷缩于垒后了。最关键他手上几乎全是步兵,没有什么机动力量,而羯赵的骑兵数量少说在三千以上,则凭垒尚且可守,出去基本上就是白送人头的。

石虎每常亲临前阵,高声叫骂,王泽一开始还想利用少股精锐逾垒而出,去突袭石虎,取其首级,没想到石虎当真是太勇了,一杆长矛舞将开来,身前几无一合之敌!晋方仅队长以上,就被石虎亲手挑杀了七员之多,王泽不禁暗道:幸亏我本人没冲出去……

别说甄随了,即便陈安在此,又岂能容得石虎如此张狂哪?!

想到陈安,王泽就更加郁闷。陈安见在平阳城内,他怎么不杀出来掩袭敌后,策应我部呢?

当然啦,王泽也知道,石虎虽将主力东渡,但在汾西的平阳城下,不可能不留兵马,平阳守军想要冲杀出来配合自己,也是有一定难度的。而且根据枢部的预先推演,既然距离如此之近,只隔一条汾水,则羯军很可能于某处大造浮桥,以便随时机动;说不定石虎就盼着平阳守军杀出城外,他好趁机快速返师,破之于平原之上呢!

只要能在平原上重创守军,则平阳还可守么?倘若平阳有失,他王泽在尧祠也站不住脚啊,只能全面退却……

可即便如此,平阳方面也不至于干瞧着不动吧?倘若守将为甄随,那必然是会趁机冲杀出来的,至于最终胜负,暂且另说……可惜守将是刘央,素来谨慎,说不定就会盼望着我跟这儿长久牵绊着羯军,以分其守城之困。

可问题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拦住石虎几天哪!

今日又是一场好杀,祠北之垒险些被破,王泽亲自前往押阵,费劲心力,好不容易才扛到红日西堕。然而羯军晚间也往往不闲着,会或南、或北地来尝试劫营,王泽都已经好几天没能真正睡上一觉了,眼圈儿是黑的,眼白却是红的,瞧上去分外的吓人……

王泽尤其担心的是粮草问题。其部从河西而来,所经途程超过了四百里地,但所携带的口粮却相当有限。根据枢部的谋划其实主要是杨清的建议这支援军动身时只带半月之粮,就足够跑平阳城下再打一个来回有余了,更多的粮草则从关中先输至河东郡治安邑,然后沿着汾水向北方搬运,如此,则可以尽量减少需用人力和于途消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安全系数也更高一些。

然而纸上运筹,永远无法算尽实际情况,此番石虎南下之速、动兵之众,以及决心之大,确实出乎了长安方面的预料之外,再加上一系列具体操作过程中的阴差阳错,就导致王泽困守尧祠,忧心粮秣不继……

王泽有时候也会瞎琢磨:就杨清你多事,倘若我携带足够的粮草而行,就不至于如此窘迫啦!实际情况也是如此,倘若援军携带着足够数月吃用的物资东渡,估计行军速度起码慢上一倍,还很可能遭到郭太骑兵的抄掠……王泽多半会被迫退守临汾、绛邑,不敢遽然北上平阳;即便抵近平阳,也很可能被石虎围城打援,包了饺子;即便没被石虎截住,恐怕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在尧祠构建起工事来……

总之,枢部没有错,杨清没有错,他王泽也没错,错的是石虎,那厮就不应该这么强!

主要是关中晋军屡次击败强敌,确乎从上而下,骄气渐生,未将羯军放在眼中……其实仔细想想,昔日在平阳城下,所部皆核心精锐,又有大都督亲自坐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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