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约在兖州刺史任上,多次接到祖纳和祖涣的来信,介绍祖逖的病情,他急得是手足无措,每日绕室彷徨。
其急之一,天下未定,局势也尚且朦胧未明,这个时候三哥你怎么能倒下呢?你一旦倒下,我跟二哥素不和睦,咱们祖家就没有合适挑大梁的人啦。祖氏烜赫不过数年而已,既然可以莫名其妙地被裴某给拉抬到天下第六,也随时都有可能再度跌落尘埃哪!
其急之二,倘若三哥真的离开我们走了,祖家军要交给谁?二哥是不懂军事的,祖涣年纪还轻,而且素无威望——实话说那个二世祖三天两头跟着老爹上阵去厮杀,却始终不能在诸将面前立威,当得也是相当失败——那就只有我能够暂代三哥领兵了吧。可是我远在兖州,不能还朝,到时候不要略慢一步,让荀太尉把中军给横夺了去啊!
我祖家若是失了兵权,还有可能继续烜赫下去么?谁都料不准哪……
所以他也多次央告祖纳,说不管是不是由我来接三哥的重任,你都得赶紧想办法把我召还朝中去啊,我得距离中军再近一些才好。只可惜祖纳为荀组、华恒所阻,竟然无能为力。
这几个月的时间,祖约的心思全都放在洛阳了,就疏忽了对兖州的掌控,更重要的,他逐渐失去了兖州诸守相之心。
宋玉《风赋》有云:“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兖州之不稳,实即肇端于周坚之乱。
去岁晋赵相争之时,任城相周默的部将周坚悍然在樊县起兵谋反,随即向北攻入东平国,想要去投靠逡巡于卢子城和石门一带的石虎。等到祖逖离开铜关,返身杀向济北,顺利击退了石虎之后,即命东平相徐龛统率兖北各郡国兵马,前去讨伐,一战即将周坚击败,进而追杀至樊县,终于擒获渠魁,献俘洛阳。
徐龛能征惯战,但是所部军纪极差,既下樊县,竟然趁着剿贼的机会大肆抢掠、杀戮,导致樊县十室九空。周默规劝不从,只得行文向新任兖州刺史祖约投诉——这是我的地盘儿啊,你在我地盘儿上杀得人头滚滚,豪门皆怨,你倒是轻轻松松一甩手走了,我可该怎么管理才好啊?
祖约才刚接替蔡豹担任兖州刺史,情况未熟,就碰上这么一档子事儿,原本是不打算理会的——终究徐龛有平叛之功,在此过程中约束兵士稍稍不严一些,在这年月也属常事,又岂可轻易加以重责呢?那以后谁还肯卖力作战啊?于是回书劝慰周默,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不如就这么算了吧——要不然我过段时间得空前往任城一行,顺便把徐龛召来,帮你们说和说和,让他跟你道个歉,如何啊?
周默当然不肯就这么白吃个哑巴亏,他打听到祖约贪财,便即搜集宝货奉上。一收了礼,祖士少当即便改换过一张面孔,于是行文,严厉斥责徐龛,要他好好整顿军纪,并且查出罪魁祸首来正法,以安民心。
徐龛接此公文,不禁勃然大怒,心说我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祖使君你责备得是,但你也是带过兵的人,知道士卒一旦杀顺了手,根本就约束不住啊。按照惯例,命我口头上表表态,给周默道个歉也就完了,你怎么竟要我正法什么“罪魁祸首”?麾下军将,剿贼都有功劳,哪个我舍得砍啊?
当即行文辩驳,祖约一见徐龛不服管,更为恼怒,再下文的语气也就更重了——原想本州之事,即在州内解决,不必上扰天听,难道你打算让我跟周默一起行文弹劾你吗?你可想好了,刺史弹劾守相,多半一劾一准,况且老子在朝里是有人的!
徐龛这才慌了,赶紧派人前往廪丘去打探消息——为啥祖使君咬住我不撒嘴啊?同时命长史刘霄亲赴洛阳,去向祖逖申诉——可惜,祖士稚方在病中,根本就没法见人。
很快便有消息传回来,徐龛这才明白,敢情祖使君是受了周默的贿赂了,因此更为恼恨。时隔不久,刘霄自洛中返回,徐龛把打听来的消息跟他一说,刘霄就建议:“既然如此,府尊亦当备珍宝以赂祖使君,则此事自息。终究祖使君不但受命统驭兖州,且为骠骑大将军之弟,岂可得罪啊?”
徐龛垂首不语——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暂不决断,却问刘霄洛中之事,祖骠骑的病情究竟如何,要多久才能好呢?刘霄苦笑道:“骠骑大将军方病重,吾实未能得见……且洛中俱传,大将军竟至呕血,恐怕难过今岁了。”
徐龛就问了:“则若大将军有所不讳,朝中将以谁统驭中军啊?得非大公子么?”
徐龛乃是泰山流寇出身,祖逖北伐时投入麾下,本身根基很浅。所以他一直紧紧抱着祖逖的大腿,希望由此可以平步青云,并且保障家族的安泰——我一孤贫之人,竟然不到四十岁就能做一国之相,倘若没有骠骑大将军的引拔,能得至此吗?
可是眼瞧着祖逖行将不起,徐龛就必须得为恩主身后之事考虑了。以他的出身,自然是傍不上荀党的,关西党更是远在天边——至于关西党置于朝中的,也全是高门、文吏,怎么可能瞧得上自己啊?武夫只能依靠武夫,那么祖大将军去世之后,朝廷会命谁来继任呢?我得先跟那人拉上关系才好。
最好是公子祖涣,小家伙无威望,必重其父所遗故吏,我只要及早凑将上去,便有可能被他引为亲信。
谁想刘霄却说:“洛中传言,以公子无威,不可遽将中军;祖尚书乃请召祖使君还朝,然为荀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