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曜不希望刘聪掣肘自己的施政,为此还特意进献美女,想要把刘聪的心思重新禁锢回内宫去,但此时听说刘聪醒而复醉,还是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如此,岂有人君之相!”
最好刘聪是木偶,整天跟朝堂上摆摆样子,则他刘永明便可自在展布——当然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除非刘聪瞬间傻了。退而求其次,刘聪仍然装模作样地视朝,但美酒照喝,美人照睡,心思不怎么放在国政上,也方便刘曜专断自为。刘曜最怕刘聪摆明车马跟自己斗,其次就是刘曜再度沉入醉乡,从此彻底不理朝政。
因为当初作为妥协的条件,刘聪把部分权柄重又收归内廷了,很多重要政策,皇帝不签署,就难以颁布、执行。不象刘粲执政的时候,他左手大丞相印,右手大单于章,脑袋上还闪烁着皇太子的光环,这国家有没有皇帝,其实根本就不重要。
刘曜为了政权能够平稳地过度到自己手中,当日跟刘聪合演了一出兄友弟恭的戏文出来,就此作了一定程度的让步,只能把半空的单于台抓在手里,对于尚书台的日常运作虽然也有很重要的话语权,最终拍板还得去找刘聪。
刘聪若是因为丧子之痛,醉倒了再爬不起来,很多政事都没法继续展开,甚至可能彻底停摆啊……
他因此而喟叹,刘均便压低声音说道:“不如趁此时机,将天子之权,亦稍稍移向明公。”刘曜略一点头,随即却说:“此事不易办,当谨慎筹划……如今宫中宦者,是谁用事?可能笼络之么?”
刘均答道:“是郭猗,臣已厚赂之,天子沉醉之事,即郭猗所泄。乃可使郭猗趁天子将醉之时,要其手诏,将明公欲办之事,逐一准行。”
刘曜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微微上翘,低声道:“我最欲办之事,无如废刘粲!”顿了一顿,又说:“代王刘恒,武宣皇后之子,刘长盛之孙,可为储君。”
刘长盛名殷,本是晋人,为新兴郡名士,博通经史,晋朝多次征辟不应,一直到齐王司马冏辅政之时,才入大司马府担任军谘祭酒——司马冏在作乱诸王之中,算是比较有才能的一个。其后出任新兴太守,为刘聪所俘,降胡而历任侍中、太保、录尚书事,明敏谨慎,深得刘聪的器重。
所以刘聪出于拉拢晋人的目的,在皇后呼延氏薨逝后,就打算迎娶刘殷之女,刘乂为此劝阻说:“同姓不婚,乃是古制,陛下不可违犯啊。”刘聪再问太宰刘延年和太傅刘景,二人却道:“臣常闻,太保自称乃周之刘康公后裔,与圣氏本非同源,则纳之何碍啊?”
于是刘聪就迎娶了刘殷二女刘英、刘娥,册封为左右贵嫔,不久后又纳刘殷的四个孙女为贵人。刘氏六女就此把持了后宫,甚至于连政事刘英都要过问,且往往自作决断。
刘聪欲立刘英为皇后,其母张太后不许,命他册封自己的侄女为后,大概是受此打击,刘英没过多久便病逝了。仅仅半年之后,张太后去世,据说张皇后哀痛姑母之丧,竟然哭至气绝……刘聪就此得以册立刘娥为皇后,并且生下了代王刘恒。
刘英有捷才,通政事,刘娥亦不让乃姊,但她并不经常插手政务,反倒多次规劝刘聪要善听谏言,近贤远小,因而在宗室、百官中的名声很好。只是刘英为后一年也死了,谥为武宣皇后。
刘曜之所以圈定刘英之子刘恒继为太子,一是因为刘英是正牌皇后,则刘恒为嫡子,有这个资格,二则是因为刘恒本年才不过虚岁六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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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曜与刘均商议既毕,返回后寝,正碰见羊彝退将出来。
羊容叔是在大荔之战前投奔的刘曜,随即在高奴吃了一段时间的苦——不过与族姊近在咫尺,常能相见,或许他本人并不以为苦,亦未可知——等到刘曜进入平阳,鸡犬升天,他也得以晋升为散骑常侍,封都乡侯。
散骑常侍本为皇帝侍从,后隶门下省,其权渐重,甚至惯常与侍中共平尚书事。不过羊彝这个散骑常侍乃是虚职,他基本上仍算是刘曜的亲信参谋,所以有空时常入内请谒,去跟族姊羊献容相谈,回忆陈年往事,缅怀故乡风物。
因为本属同族,故此刘曜也不虞有他,对此听之任之——尤其最近操劳国事,难免疏忽了美人,他心说有个兄弟经常陪着羊氏聊聊天,消磨时光,也挺好的。
羊彝撞见刘曜,赶紧躬身行礼,刘曜摆摆手:“卿是我亲眷,又在内室,不必多礼。”随即就问了:“卿姊心情如何?”羊彝道:“家姊身体康健,只是最近难见明公之面,自然郁郁。明公国事再繁忙,仍应常往关爱才是啊。”
刘曜点头应允,便即入见羊氏,就见羊献容正对着镜子,双手托腮,在无声地垂泪。美人落泪,如梨花带雨,更觉可怜,刘曜赶紧上前一把搂住,安慰她说:“我这几日国事太忙,疏忽了美人,今日乃急来见美人……美人切勿哀伤,我既来了,自当转颜为笑才是。”
羊氏抬袖擦擦眼泪,回答说:“妾知道大王为国家重臣,身系天下安危,又岂会因为大王忙于国事,几日未曾见顾,便即伤心落泪呢?乃是方才与容叔说起往昔之事,想到吾女不知流落何方,因此揽镜自照……女儿与我的容颜一般无二,则见镜中人,便如见她一般,因此垂泪——实与大王无干。”
羊献容出身名门泰山羊氏,原本是晋惠帝司马衷的第二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