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半年前,游遐虽然居官四品,却没有统率大军的资格,因为他是文职啊,这又不是宋朝或者明代,习惯以文驭武,陈安和王该必不肯听命。但如今不同了,护西戎校尉军政两道并重,自可率军出征。/p
故此他问:“汝等看我可为帅否?”军须先表态:“自当尊奉,听从校尉号令!”随即吐延和苻洪也都朝着游遐深深一揖——诸戎部酋大如同风过草偃一般,6续俯。最后游遐把目光转向陈安和王该:“卿等如何?”/p
二人犹豫了一下,也被迫只得听命。于是正式开始会议,陈安先问:“不知校尉欲如何进兵,攻伐彭卢啊?”/p
游遐问道:“卿等驻军在此,可有遣人哨探彭卢动向?当面之敌何在,有多少人马?”其实他早通过军须部中的探子,把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但必须假装自己才刚到,尚且不明敌情。/p
王该答道:“彭夫护遣兵来逆我军,只在北方安定境内,美高山东麓,有众近万……”说着话前行两步,指点游遐案上的地图,详细给以解说。/p
安定和略阳两郡相邻的东段,基本上以六盘山脉为界,山东属安定,山西为略阳。联军如今驻扎的地方,就广义来说,已入六盘山区,而卢水胡的兵马便依美高山为阵,距离约三十余里下寨。美高山即为后世的“米缸山”,为六盘山最高峰,山东坡陡,下视深谷,有道路可通都卢县城;山西坡缓,反倒崎岖难行。因此卢水胡才在美高东麓的道路险狭处下营筑垒,以遏敌师——美高山西骑马难行,故此不必也不便设防。/p
对于应当如何进兵,陈安的建议是急过美高西麓,绕过敌军,进抵都卢城下,然后掉过头来,再挫败匆匆回援的彭卢兵马。王该则主张翻过六盘山南段,自美高东麓进军,虽然道路狭窄,敌又当道立营,终究我骑兵可以走不是吗?真若是走山西,估计都得牵马而行,你说“急过”,怎么可能急得起来?/p
再者说了,到时候都卢坚壁在前,敌军从后夹击,就那么容易转身破敌吗?/p
游遐乃问:“彭夫护可在军中?”陈安答道:“敌军中不见彭夫护旗帜,估算仍在都卢……”随即补充说:“若彭某来,我亦肯自东路进军,只要擒斩彭某,则大局可定也。”/p
游遐笑一笑,便道:“彭卢军近半数,只在我前三十里外,且彭夫护不在军中,既然如此,易破也。但破此敌,贼势便弱,胆气俱丧,再可攻打都卢,身后也无警讯。”不等陈安反驳,又再加上一句:“陈将军,今我军骑兵甚众,非止凉州大马。”/p
你何必为跟王该抢功劳,就故意找骑兵难行的道路走呢?如今汇聚的氐、羌、鲜卑部队,骑兵数量同样不少,若走西路,舍长用短,光靠步兵,咱们可未必打得过卢水胡啊——“我意已决,可自山东进军。”/p
陈安反驳道:“敌当道立营,抑且有备,实不易攻,校尉三思!”/p
游遐摇头道:“若卿等初来,便即进军,敌确实有备,今蹉跎于此将近十日,我料敌心必骄……”双眉一挑:“乃急整装,今夜便过六盘,循道而北,平旦时可抵敌垒之前。诸君但肯奋力,焉有不克之理啊?”/p
苻洪闻言,微微吃了一惊,急忙质疑道:“校尉,三十余里地,还须翻山,夜间行军甚难……”/p
游遐颔道:“此事我自然知晓。然卿等久在略阳,岂不识北上之路么?我军万余,岂无数成可以夜间行军之众?想裴大将军所部,皆惯夜行,如此乃可屡挫胡寇——难道西戎中便无勇士?且近日平旦时常起浓雾,便略略他耽搁数时,也当不误攻敌。”/p
他使了激将法,在座的多数都是恃勇好强之辈,遂以军须为,纷纷应命。游遐趁热打铁地问道:“谁为先锋?”/p
众将纷纷请命——自然也包括了陈安和王该在内。游遐觉得那些氐、羌都好糊弄,只有这二位不便安置,若只命其一为先锋,另一个肯定不满。当即笑笑:“此番朝廷诏伐卢水胡,自当以官军为先——”一指陈安,随即又指王该:“陈将军可率部先行,待翻过山后,王将军凉州大马改为先驱,陈将军其次。至敌垒前,乃可并,谁若先登,必受上赏!”/p
随即他又大肆宣扬了一番裴大将军之威、北地兵马之强,肯定会从东方前来夹击的;继而鼓励那些氐、羌酋大,说如今朝廷正当用人之际,只要你们能够听命立功,必有赏赐,就算想拿几个官职,也不为难。于是众皆应诺,急忙各回各营去整备兵马。游遐安排先后,次第行军,第一拨陈安所部午后就开始行动了,最后一拨是军须,一直等到黄昏时分,方才妻装上路。/p
氐、羌中半数仍然游牧,鲜卑吐谷浑则纯粹为游牧民族,因为日常惯食肉、奶,总体而言夜盲症的比例比农耕民族要低——当然也不是绝对的,少民的下层,同样没资本摄取多少维生素a,好在能够带出来打仗的多数都是中层——可以夜行者,挑挑捡捡,竟然能有将近半数之众。/p
于是打着火把,连夜急行,说是三十里路,可是兜兜绕绕的,走了五十里都不止,到了第二日天光擦亮的时候,王该率千余骑终于抵近敌营。果如游遐所言,四面腾了浓雾,王该便命人马压住声响,放缓度,以免敌军觉——我就这一千多人,想要直薄敌垒,难度不小,而且硬碰硬强攻,损失也大,不如等身后的陈安跟上来再说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