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嶷慌了,率先拨马而走——好在他本来就在最后;陶侃也执弓在手,却只是严加戒备,却不还射。裴该好歹也习练了数年的弓马,倒不胆怯,还装模作样挥舞竹杖格箭——可惜没能抽中一支,当然也没一支箭能够射中他。
眨眼之间,甄随和刘光就交上了手。因为路狭,二人无法错马对冲,刘光在驰近的时候,本能地放慢了度,结果两匹马就对堵在山路中间,二将以矛对刺,都连躲都没地方躲,全都本能地腾出左手来,一把攥住了对方的矛身。就这么着跟拔河似的,各自一捅、一顶,都不禁心中暗惊:这贼人好生力大!..
不过也就只有力大罢了,甄随本不娴熟于马战,刘光趁手的又是长刀,所以被迫都只能徒逞蛮力而已。刘光心生一计,右手拧腕,朝侧面一掰,打算等对方重心不稳时,便松脱双矛,将敌将搡落马下,然后他好抽刀去砍后面的裴该。裴贼你是真胆大啊,还是吓慌了哪?到这会儿还不取兵刃,就手里那三尺竹枝,怎能当我快刀斫下?
可谁想到才一拧腕,还没等松手呢,敌将朝侧面一翻,就下马去了。刘光心说,果然南人是不惯骑马的,压根儿坐不稳鞍桥,倒省了我的事啦。
可惜他想岔了,甄随固然马术不及他,但有马镫为辅,还不至于中这么一个小花招就翻身跌落,其实他是趁势主动跳下马的。甄随心说对面这家伙力气挺大,在马背上我不易借力,还真斗不败他——关键是战马跑不起来,招术也很难施展——所以干脆,老爷先下马吧,马上我只能挥出七成功力,马下就是十二分了。
因为并非失足,而是故意为之,所以甄随一下马,便即稳稳站定,并且当即双膝一曲,足蹬大地,借力运作于双膀之上,同时吐气开口,“哈”的一声怒喝。刘光没见过这种打法,反应略慢了半拍,就觉得一股大力从两支矛上同时传来,他虽松手,却不够及时,仍然被扯得身子朝前一倾。本是骑将,平衡不稳时,便本能地双腿夹紧马腹,谁想连坐骑也无法抵御甄随的巨力,竟然连人带马,“轰”的一声,如同一座小山似的当即倾塌下来。
甄随下马,刘光翻倒,双方视野当即开阔。陶侃出手如电,急捻一箭,拉弓半满,“嗖”的一声,便将刘光身后第二名胡骑射落尘埃。其实这时候胡骑若再放箭,恐怕裴该性命堪虞,问题既已驰近,他们都习惯性地弃弓箭而取刀矛,准备肉搏了,没人再想着放箭——不仅仅他们,裴该身后刘夜堂等人也是一样,仍然执弓在手的,便只有陶士行一人而已。
一边甄随把刘光连人带马扯翻在地,刘光长矛既已脱手,倒在地上,一条腿被坐骑压着,一时间难以挣脱,正待去抽腰间长刀——就他这个姿势,估计也不是那么容易拔得出来的——甄随早就迈前一步,踩着马肚子,高举起矛杆来,朝着刘光脑侧就是狠狠一记。抽得刘光眼前金星乱冒,脑袋“嗡”的一声,便即人事不省了。
另一边,陶侃连三箭,连毙三敌,其余的胡骑吓得赶紧掉转马头,朝着关上落荒而逃。
裴该举起竹杖,朝着成皋关狠狠一挥:“下山,即刻攻关——哪一营集结最快,我便使哪一营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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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光开关来冲裴该,正如刘丹所说,山路险狭,而裴该身旁又必有勇夫护卫,想要促起不意,得建奇勋,可能性并不大。刘光的本意,是趁机袭杀一两名敌军勇士,把裴该撵下山去,如此则大挫敌势,也能振本军士气,对于守关多少能够起到一定辅助作用——否则他还真是没什么信心守住成皋关。
可惜他运气实在太差,遇见了甄随,竟然一照面便为甄随所俘,估计关上同袍见了,士气只有再跌三分……裴该也想到了这一层,知道此刻攻关,正其时也——这年月的战争,拼的主要就是士气——所以匆匆下山,命将往攻。
结果拔得头筹的还是甄随。
还在荥阳的时候,甄随就憋着劲儿要请令攻取成皋关——此番北伐,战之功竟然被废物高乐的“武林营”给拿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啊!本来以为他们做先锋,若遇小寇,难建大功,若遇大敌,还得老爷赶去相助,功是跑不掉的……则若第二战之功仍不能落到我“劫火营”手中,老爷今后还有脸跟高乐他们面前吆五喝六,横着走么?!故此他早就挑选出了百余名精锐步卒,准备好了快刀、大盾,只等都督一声令下,就打算亲自领着冲上成皋关去。
所以刘夜堂等人还忙着挑选敢战之卒呢,甄随这边敢死队的队列都已经排齐了,于是随着裴该令下,他便身先士卒,一手执刀,一手举盾,直冲上山。本拟一场血战,所部或将折没半数,可谁想一口气冲到关上,竟然未遇丝毫抵抗……
刘光本是刘丹义子,麾下骁将,统领他的亲信部曲,而目前成皋关中稍微还有点儿士气的,也就这支刘丹部曲了,因此刘光出战被擒,刘丹当即胆丧,士卒也皆惊惶。刘乂见此情状,知道成皋难守,率先乘马出关而逃,刘丹等人也即刻打马跟上,眨眼之间,成皋关就变成了一座空垒……
甄随这个郁闷啊,也不守关——反正后面必有大军跟进——撒开两条腿就从后猛追,所获数十败兵,全被他一刀一个,尽数砍死。再多就砍不到了,胡军泰半有马——没有马就不可能跟着刘乂、刘丹从阴沟水畔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