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周御史,你要弹劾于我吗?”林晧然的眉毛微挑,似笑非笑地望着那名唯唯诺诺的青年官员询问道。
“不!”周子龙急忙摇头进行否认,他可不敢得罪这位将他顶头上司弄下去的林雷公,但发现刁来西的眼神仿佛要生吃他一般,当即又是想要改口。
只是他抬起头发现林晧然已经是沉着脸,吐到喉咙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顿时话都说不出来了,身体还瑟瑟发抖着。
刁来西心里那个气啊!
他平时没少跟这周子龙吃吃喝喝,但却没有想到,关键时刻却是掉了链子。
林晧然看着刁来西那张气得铁青的脸,心情反而显得更加愉悦,轻啐了一口清茶,这才淡淡地朗声道:“我是雷州知府不假,但刁同知似乎已经忘记了,我还兼任着广东市舶司的提举,我到广州城又有何不可?”
啊?
刁来西听着林晧然提及这事,嘴巴亦是微微张开着,似乎才想起还有这茬事。
广东市舶司正是坐落在广州城内,虽然早已经败落,但衙门毕竟还有那里。而林晧然作为广东市舶司提举,自然可以大摇大摆地回来。
只是很是古怪,这小子先前似乎忘记了这份差事,从上任至今都不曾到过广东市舶司衙门瞧上一眼。亦是如此,让他都将这事早就忘于脑后,没想起这个小子还有这个官职在身。
自以为能抓到林晧然的小辫子,结果却是一场欢喜一场空。这还不止,在看着那双充满着嘲讽的目光,让刁来西心里极为恼怒,仿佛是被人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般。
“周御史,我这个广东市舶司提举能到广州城来吗?”林晧然似笑非笑的目光又落到周子龙身上,对着他又是询问道。
“可以!当……当然可以!”周子龙结结巴巴地应答,同时又偷偷瞧了刁来西一眼,却不明白这人为何会拿这种事找林晧然的茬。
要广东市舶使司还没有搬迁出去,林晧然就能够冠冕堂皇地回来,根本没有人能挑他毛病。刁来西的脸色此刻更是臊红,他这一次简直是在自取其辱。
其实说起来,在很多人的眼里,这广东市舶司提举的身份要比雷州知府更要高贵。
市舶司的前身为市舶使,一般由宦官担任。现如今,隶属于布政司,但其地位暂且不说,其中的油水怕亦是盐课提举司才能稳压住它。
只是刁来西有些不明白,这小子上任后就直接做了甩手掌柜,为何如今却突然跑了回来。却不知道这小子是要图谋什么,还是利用这个身份前来广州城一趟罢了。
“林府台、刁同知,我家老爷有请!”
却是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进花厅恭敬地说道。
林晧然轻轻地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只是他注意到,刁来西瞬间神气起来,似乎多了一些依仗,跟这位管家亦显得熟络,还客套地聊了几句。
王钫贵为两广总督兼巡抚一职,虽然两广总督府衙在梧州,但他毕竟还有着广东巡抚的职务,停留在广州府亦没人敢说三道四。
两人被管家带到一个书房,房中飘着檀香,不过味道很雅淡。只是不知是王钫的个人喜好,还是消耗不起这种檀香,故而选择省着用。
王钫身穿着寻常的衣物,站在一张巨大的广东地图前,正盯着粤东那个地方不知在想着什么。
二人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王钫正好是背对着他们,但林晧然还是恭敬地行礼道:“下官雷州知府林晧然参见部堂大人!”
林晧然纵使有了心里准备,但听着刁来西拱手自称“学生刁来西”时,心里不由得轻轻一叹。原来这货跟着王钫是师生关系,身后有着这一座大靠山,难怪连广东御史得要卖他面子,更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王钫这才转过身,但目光却先是落在林晧然的身上,而不是他这个学子那里。他的眉头微微地蹙着,朝着二人轻轻抬着手道:“你们且先坐一会!”
“老师可是为着逆贼张链之事犯愁呢?”刁来西先是得意地睥了林晧然一眼,然后主动地询问道。
林晧然看着他如此举动,反倒是将这人看轻了几分。
且不说,这时该不该打扰王钫的思路。如今王钫站在粤东的地图前,上面还有着标示,只要不是眼瞎,都知晓王钫是为着王链的事情烦恼,这点推测用得着沾沾自喜吗?
当下的广东正是多事之秋,去年的倭寇犯潮州府刚刚平息,但反贼却是蠢蠢欲动了。
张琏邀约广东梅州的林朝晞、大埔的萧晚、小靖的张公佑,白兔李东津等土匪部众,约有十万人之多,他们歃血为盟,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新势力。
值得一提的是,这场祸事其实是起于银矿,祸根在于朝廷的贪婪和不作为。
正德年间,广东、福建、江西等交界地发现银矿,地方豪强蜂拥而至,各霸一方,借着这里的银矿资源谋取暴利。
朝廷见开矿利润丰厚,就开始增收矿税,甚至还直接查封矿井。投资采矿的矿主不仅无法获利,连矿工的工钱都发不出来,于是很多矿工被逼揭竿而起,四处游荡,劫掠无辜百姓。
偏偏这里又处于三省交界地,地界不明、权责不清。对于银矿,三省都想管,只是对于这些叛匪,三省却又都不想管。
加上这个存在着银矿的地区山高路险,适合于土匪占山为王,而不适合于官府剿匪,渐渐成为了一片恶势力的乐园。
到嘉靖年间,朝廷实行严格的海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