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室病逝,苏红玉作为李知诰唯一收入房中宠爱的媵妾,即便在时局唯艰的当下,渡江前往巢州大营探望夫婿李知诰,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姚惜水与叶非影扮作苏红玉的丫鬟,坐在密密实实的马车里,揭开帘角看森严的军营里,数以千计的民夫正将大营里所囤积的战械、物资,马不停蹄的往前方运送。
昌国公李普昨日携旨进入巢州大营,陛下及朝堂诸公一致决议赶在梁军渡淮之前,攻下巢州城,封堵住楼船军水师战船进入长江的通道,巢州大营的诸将此时遵令行事,已积极在做总攻前的准备,是应有之义。
姚惜水、苏红玉她们却看得暗暗惊心。
七八万禁军精锐及诸州州兵,在巢州城外,围困城池以及强攻城池,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战争状况。
依据外围的堡寨、壕沟,对巢州城围而不打,这时候即便是有大股敌援从外围奔袭过来,北岸禁军还是能够从容不迫的调兵遣将,或拦截防御、或远遁撤走。
毕竟禁军的斥候再迟钝,对外围三五十里的区域,还是能维持有效的监控。这么近的距离,骑兵全速前进也需要小半天,也就意味着围城兵马至少能有小半天的时间进行部署调整。
即便形势再差,他们据外围的堡寨、壕沟,与敌军进行对峙,也未必会落下风。
而一旦对巢州城展开强攻,大量物资、兵马都直接调到巢州城下,这时候遇到大股敌援从侧翼奔袭过来,调兵遣将就要混乱得多。
这时候逆变的形势,对他们来说,就要危险多了。
不要说敌骑趁夜或趁雨雪这样的极端天气发动偷袭、制造恐怖之极的混乱,到时候即便能将城下的兵马及时撤回后方的大营,大量的物资、战械也必然会丢失掉,落入敌手。
而他们的后方大营物资、战械紧缺,一旦被敌军反过来包围住,他们能支撑到南岸禁军来援吗?
即便南岸禁军不顾楼船军的战船封锁,强渡长江增援北岸,但梁帝朱裕进行倾国动员,调更多的兵马跨过淮江,进行国之决战,他们还能有多少胜算吗?
“夫人怎么这时渡江过来探望李将军?”
正惊心迟疑间,听到马车前传来熟悉的声音,姚惜水稍稍多揭开些车窗帘子,瞥见正是文瑞临身穿青色袍衫站在马车前,正朝这边揖礼问候。
姚惜水与叶非影身子往马车的角落里缩过去,苏红玉这才揭开前面的车帘子,身子往前倾去,说道:“是文先生啊——时局危危,妾身这几天心绪不宁,连日皆做噩梦,寝食难安,知道不该,却也是忍不住过来渡江过来探望我家夫君。我家夫君与公爹此时可都在大营之中?”
“李将军到前阵督战去了,我陪国公爷刚回大营。”文瑞临说道。
“待妾身暂歇便去给公爹请安。”苏红玉说道。
李知诰乃是李普的养子,苏红玉自然是李普的养子妾,下车请安是必要的礼数,要不然就露了破绽。
文瑞临狐疑的打量了马车一眼,让开道看苏红玉乘车前往李知诰的起居大帐。
姚惜水则揭开车窗帘子的一角,继续偷窥站在道侧的文瑞临的反应,真是难以想象他会是梁国的密间,但韩谦的话又令她们难以怀疑这点。
是啊,文瑞临当初在武陵城,确实是先落入韩谦的手里。
文瑞临最初也是先向韩谦献速陷潭州之策,韩谦不纳,李冲才找到机会连夜出城通知李普赶到武陵府接走文瑞临为他们所用。
当时她、春十三娘以及张平就在武陵城里。
只不过是,她们当初猜疑韩谦不纳文瑞临之策,是有什么算谋等着害李普入彀,之后见文瑞临成功说服高隆、苗勇二人投附,以最快速度拿下潭州,她们就相当然的认定韩谦当时是怕功高震主,才不得已让出文瑞临。
她是怎么都没有想到韩谦的算计,要比她们所想象的阴狠深沉得多,竟然在这时将昌国公府都算计进去。
倘若说文瑞临是梁间,那高隆、苗勇二人岂非也变得不那么可靠?
陈铭升、李冲可是在高隆的相助之下,攻陷钟离城的啊?
想到这里,姚惜水也是越想越后怕,背脊一股寒意直窜上来,恨不得这时便能见到大哥,将实情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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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黑下来之后,李知诰才从巢州城下的进攻阵地返回后方大营,但他也意识到苏红玉必然有重要事情才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渡江过来,只是军务压肩,容不得他脱身。
李知诰的起居大帐,是临时征用一栋乡族大宅,前后共有三进加上东西跨院,好几重院落、数十间屋舍。
李知诰的指挥衙帐也设于此,有数十书吏在军司马、主簿及诸曹参军的统领下,协助李知诰处理各种繁琐事务、指挥兵马、粮秣的调动——李普携旨过来,有监军之责,却暂住别处,也没有办法直接干涉攻前线的作战指挥。
李知诰居住的后院偏小,他在军中,也不用女婢,却是苏红玉与诸侍婢住进来,之前负责这边的侍卫才搬到外面去。
李知诰着嫡系待卫守住院子外面,仅带着亲军都虞候邓泰一人走入内宅。
看到姚惜水也在,他没有感到特别的震惊,甲袍也不解,而是面色阴沉的坐下来,压低声音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叫你们此时渡江过来?”
“韩谦他人就在金陵,他言文瑞临乃是梁国密间……”姚惜水简明扼要的将韩谦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