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粮食一车车地往衙门里运,虽然县衙里的一干人等都忙得足不点地,却也一个个满脸的喜悦与满足,这是他们以往所未有过的美妙滋味儿。
之前他们做这一切固然有为形势所迫的因素在里头,生怕真个被县令一怒之下开革出了衙门从此生活无着,心里还有着几分怨气。可是现在,当看到往日里在自己跟前趾高气扬的大户们居然得陪着笑地把粮食双手奉上,还得加上一箩筐的好话,这种成就感可比之前要好得多了。
在这一想法的感染下,衙门上下人等都满是干劲,仿佛是获得了一场难得的大胜一般,就连那声声的招呼都分外的响亮。
看到这一幕的陆缜嘴角微微一扬,并未回答邱长元的问题,而是问了一句:“邱县令,想必你心里也和他们一般,觉着这次是一场难得的酣畅之胜,值得好生庆贺一番吧?”
“是……”邱长元下意识就点了点头,只是话出了口,才察觉到陆缜话中另有深意,便用询问的眼神望了过去。
叹了口气后,陆缜才道:“这就是你们的问题所在了。这算得上是什么胜利么?不就是把本来就该办成的事情给办成了,把本该半月前就如数上交的秋粮给收到手么?怎么在你们眼中却成了一场大胜了?就因为这次刁难于衙门的是孔家,你们就可以把气完全忍下,甚至还生出这等自欺欺人的想法来?”
“这……下官惭愧。”邱长元听明白了他话中之意,不觉低下了头来。但同时,心里又为自己开脱了一句,但那可是孔家呀,我们一个小小的县衙又怎么招惹得起他呢?
似乎是看穿了对方的心思,陆缜把脸一肃:“显然,自你邱县令以下,衙门里的所有人都对孔家太过忌惮,因为他们的身份,因为他们千年以来的名声,导致你们对上孔家时总是束手束脚,全然不能放开,才会被他一个其实并无任何实权的闲散衍圣公给骑到头上。甚至因为我一句话,而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我且问你,这山东,这曲阜到底是他孔家的天下,还是我大明的天下?你这县令到底是朝廷所封,还是他孔家所封?”
“当……当然是朝廷的山东,下官也是朝廷的官员了。”邱长元当即回道,这话他可不敢有半点的犹豫,不然罪过可就大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就不敢与之据理力争呢?明明此番犯下大错的是他孔家,但坐立不安的却还是你?邱县令,当一地父母,就该有个父母官的样子。百里侯的叫法可不是为了好听,该有一点官威才是!只有当你足够强硬时,孔家这样只靠虚名撑着的家族才会心生敬畏,从而不敢再有放肆之举。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邱长元神色肃然地听完这番话,终于拱手应道:“大人教训得是,下官受教了。”他口中虽然这么承认了,但心里却苦笑连连,那孔家岂是这么好对付的?要不是巡抚大人本就身份够高,底气够足,又有不少人手可供指派,恐怕这事依然难有胜算呢。
陆缜随后又把脸色缓和了下来:“本官与你说这一切,只是为了提醒你,今后行事再不可如之前般畏首畏脚,瞻前顾后了。而且你大可放心,孔家的事情还没完,本官还不会离开此地。至少我还要再做些事情才能安心离开。”
“大人的意思是……”邱长元闻言不觉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疑惑,不知陆巡抚还有什么手段要用在孔家身上。
但这一回陆缜却卖起了关子来:“这个本官自有计较。不过应该也不会再拖多久了,三五日内,就该有个了结了。”说到最后,他的目光里已闪过了一丝充满了杀机的精芒。
他陆缜从来不是一个宽容大度之人,他不会主动惹事,可一旦有人胆敢招惹他,那他就一定会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以往的那些对手,都已领教过他报复之凶狠,这一回孔家也逃不了。
把粮食从那些大户粮长家中取出来只是个开始而已,他还有更厉害的手段要施展在孔家身上呢。这一回不但要好好教训他们,更要让他们再不敢阻碍自己的开海大计!
当孔承广再次见到陆缜时,便明显感觉到了这位大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比之前要强大得多,这让这位孔公子心下竟有些忌惮起来:“不知陆大人突然密召在下所为何事?说来惭愧,在这次之事上,在下居然什么都没能帮上。”
“看来孔公子已经知道粮食之事已然解决了。”陆缜为他满上了一杯茶水,笑了一下:“不过你也不必感到不安,此事上你确实帮不了我。”
听他这么一说,孔承广不安的情绪似乎是更重了:“那大人之前见我,说那番话又是为了?”
“当然是为了之后的大事了。”陆缜盯着对方的双眼道:“可还记得我曾说过会帮你出头么?现在时机已然成熟了。只要你照我的意思去办,取代孔承庆成为孔家下一任家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这不可能。”孔承广压根都没打听陆缜想说什么办法,就已摇头了。身为孔家子弟,即便是他这样的边缘人物,也知道想成为衍圣公的继承人有多么的困难。虽然这不像那些王侯世子般需要朝廷指定,却也得是嫡长子才成。至于自己,这种事情就是在梦里都不可能发生。
不料陆缜却是一笑:“这世上有太多不可能的事情最终成真了,你就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这话说得孔承广的心头猛然就是一跳:“大人此言当真?可是,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