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巡抚,一个布政使,还有一个知府,三名济南城里地位极高的官员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枯坐了良久,可结果还是没能拿出个解决眼下难题的章程来。
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其实高尽忠他们心知肚明,解铃还需系铃人,若要解眼下之困局,最好的法子就是请孔家高抬贵手。毕竟这一切都是孔家之人在背后筹划推动,只要他们罢了手,秋粮秋税自然就能顺利上缴了。
可是要做到这一点,官府明显是要做出让步的,那就是罢停开海。而这事陆缜一定不会同意,这就让他们不好张口了。因为他们可还有要命的把柄落在巡抚大人的手上呢,此时只能听从他的意思行事。
所以最终,两名官员也没能从陆缜这儿讨到一个方法,只能有些悻悻然地告辞离去。不过看他们的样子,陆缜就知道他们即便这次离开了,很快还是会再次上门来求助的。而且这事关整个山东官府,他这个一省巡抚也不能坐视不理哪。
可在一难题确实让他有些无处下手的感觉,在一人又沉思了一阵依然无计可施后,陆缜便把清格勒,以及已然暂时从威海回来的杨震给叫到了跟前,与他们一起参详这一难题。终归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
听陆缜把事情原委这么一说,两人也迅速皱起了眉头来,杨震更是恨恨地道了一句:“这孔家还真是不知死活,好大的胆子哪。居然敢拿朝廷赋税作为自己的筹码,真当我们奈何不了他么?”
“就目前来看,似乎就是如此了。”陆缜无奈地苦笑道:“即便我们把实情上奏,他们也大可抵赖不认。而朝野之间,有的是肯为他们说话之人,到时候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给人说本官治理无方的借口。”他很清楚,朝野之间不满自己这开海之举的人可着实有着不少哪。
之后杨震又提出了几个强硬的法子,不外乎就是用官府之威去逼迫那些粮长世家,可却也一一为陆缜所否定。之前那两名官员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做出与地方士绅彻底撕破脸的举动的,不然恐怕后患更大。
如此一来,杨震便没话说了:“大人恕罪,卑职只是一介武夫,实在拿不出什么更妥当的法子来了。”
“杨千户不必如此说,就是本官自己也没个定见。”陆缜忙安慰了他一句,随后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清格勒,看他有没有什么想法。
被陆缜这么一看,清格勒方才醒过神来,随后肃然道:“大人,卑职以为此事上还是有一个突破口的。这次全省抗税明着看似乎问题严重,但其实只在孔家。只要破了孔家这一点,则全盘皆活,是为擒贼擒王!”
“唔?”陆缜微微一怔,随后便大点其头:“你之所言倒也在理。确实,这一切都是孔家在幕后操控,只要摆平了他们,一切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但随即他又问出了那个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可这又该怎么对付他孔家呢?”
是啊,陆缜早就知道孔家是自己开海所面临的巨大阻碍,可因为其身份的特殊,总让他有种难以对付的无力感。哪怕之前已经掌握了一些对其不利的证据,却依然苦于没有个好的突破口。这一次问题依然存在哪。
“大人,卑职以为此事还得着落到税粮上。”清格勒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道出了这么一句。
“此话怎讲?”陆缜闻言心下也是一动,赶紧追问道。
清格勒沉吟了片刻才道:“之前我们拿孔家束手无策,只因为其以不变应万变,自然是拿不到确凿罪证的。可这一回,他们既然想通过发动全省士绅来抗税,总不能继续置身事外了吧?只要他们动了,就一定会留下破绽。或许我们无法在整个山东全境处理此事,可要是将之缩小到一座曲阜县城,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番话虽然依旧有些笼统,但已给了陆缜已足够的提醒,他的目光当即就变得有了神采:“你说的不错,既然孔家要让别处州县士绅冒着与官府为敌的风险抗税,那他自身总不好继续躲在后头了。而只要他做了相应之事,官府不查也就罢了,只要查了,就能定其之罪!”
“唯一可虑的,就是曲阜那边的官府未必肯这么做哪。”清格勒不无担心地提出了这么一点。
对此,陆缜自然是理解的。就连山东济南的这些高官们都要忌孔家数分,之前甚至还因此要与自己这个巡抚唱对台,更别说本就是孔家大本营的曲阜了。那里的官员自然只有仰孔家鼻息过活的份儿,又怎么敢与之对抗呢?
“如此看来,我只有再跑一趟曲阜了。”陆缜迅速就道出了自己的决定:“顺便也好联络一下林烈,他都快两月不曾有回信了,也不知安危如何。”
两名下属见他拿定了主意,便对视一眼,随后进言道:“不过大人这一次前往曲阜务必要做好准备,那里可比利津要危险得多了。”
“放心,本官还是分得清轻重的。而且我们只是乔装微服而往,至少在确定破局之法时,我是不会表露身份的。”陆缜洒然一笑。他还真不怕孔家敢对自己下手,毕竟人家家大业大的,可没胆子敢对代表天子的钦差动手,不然就算是有孔子护身,也够朝廷灭其九族了。
陆巡抚一贯以来就是个行动派。既然拿定了主意,便不再多作耽搁,当日下午,就嘱咐了韩五通如之前般以自己偶感风寒为借口挡下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