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山顶上,段胤怀里抱着木剑,脑袋靠着剑柄,仰着头望着宁之远开口道,“宁大哥,你知道那位一剑沉湖的高人是谁吗?”
宁之远低眉、垂目,眼睛里透着思索,似乎在回忆那八百里岳阳湖水陡然下沉两百丈的壮阔画面,盏茶之后开口道,“叶老剑神,叶崇楼。”
“老剑神?那是不是还有新剑神呢?”
宁之远换了个姿势倚靠在山石上,脸上多了一抹笑容,“有老剑神珠玉在前,还有那个习剑后辈当得起剑神二字。”
“哦!”怀抱木剑的少年若有所思。
“不过,天下剑士中倒有那么几个惊艳后辈有希望问鼎剑神之位。”
这个成天做着江湖梦的酒馆小二顿时来了兴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宁之远开口道,“有那些呢?”
倚靠山石的青年不自觉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勾起浅笑,“一位是东海边上的一个小道士,成天拿着根鱼竿。不想着修道,老想着去海里钓条大鱼起来到镇上换木簪去。蓬莱仙岛上的那些真人竟也对此不闻不问,任由那小道士胡闹。”
“还有一个便是真正的妖孽了。弱冠之年,骑青鹰,佩古剑承影出北燕剑塔。初入江湖之时就丢出一句,我拂剑鞘时,天下皆扬眉。那时候整个天下无人不骂竖子张狂。都嚷嚷着要去教教这个黄口小儿什么叫做谦卑。青年没有理会那些风言风语,任由那些叫骂声渐渐壮大,最后成黑云压城之势。直到承影剑出鞘的那一天,两国剑士血流成河。整个天下再没了声音。”
“宁大哥,除了这两个还有吗?”
宁之远沉默的摇了摇头,“剩下那个资质平庸,不说也罢。”
天真的少年老老实实的回了声,“哦。”却没有去想过,能在江湖百万剑士中被称作有希望问鼎剑神之位的习剑后辈会是宁之远口中的资质平庸之辈?
那个宁之远口中的“资质平庸之辈”反而是当今江湖上最惊艳的三名剑道天才中最有可能问鼎新任剑神之位的妖孽人物。
那个平庸后辈是蜀山门徒,他叫宁之远!
......
乌山顶上,无半点草木,只有奇石横陈。两道身影立于山巅,宁之远背负古剑,一袭白袍随风鼓荡,段胤腰悬木剑,眼睛平视前方。
眼前万里云海浩瀚无涯,泛着金光的云海上空,一轮红日高悬,万丈金光洒落,似大日如来真身亲临。
淡金色阳光下,两道背影狭长。
江湖游侠儿大多喜好各地游历,见识各地名山大川,天地奇观。踏遍了整座江湖的宁之远曾见过八百里岳阳湖,见过浩瀚东海,也曾在蜀山之巅见过万里云海翻腾,朝阳初升。
可是,见到那轮初升红日,心如止水的宁之远还是忍不住心头蓦然一震。
日出之画面震撼,非亲眼目睹不能体味其中滋味。哪怕是见过太多壮阔风景的宁之远仍然心起波澜。
宁之远拍了拍少年的肩头,起初段胤全无反应,他再拍两下,力道比之前略重,后者才恍然惊醒扭头看向了宁之远。
少年那明亮的大眼睛中似乎还印着那轮巨大朝阳,宁之远面露微笑开口道,“如何?”
段胤低头沉思,忽而眉头紧锁,忽又眼含精光,继而又眉毛皱起,最后憋了半天才满脸通红的吐出两个字,“好看!”
“说说为什么宁愿花掉十个对你来说视之重如性命的铜钱也要来看日出?”
少年低头沉默,手指在剑柄磨搓,良久之后开口道,“从十岁开始,就总想去看一眼江湖。去看一看震撼的日出,去看一眼浩瀚的江海,想佩一把货真价实的铁剑。”
“可是,宁大哥,你也看到了。段天德总想把我留在酒馆里。想来是像我这种傻乎乎不知道偷懒的店小二实在是不好找吧。肯定要费尽心思把我留在酒馆呀。”
“一把铁剑要三十两银子的天价呀!我这辈子估计是买不起铁剑了。佩不了铁剑,又去不了江湖。”
“梦想那么多,总得去实现一两个吧。十个铜钱对我来说确实不少了。不过能看一眼这么美的日出,用段天德的一句话来说就是,这笔买卖不亏。”
段胤说话时嘴角总挂着浅笑,语气里也带着轻松。落在宁之远眼中,却总觉得那笑容后面透着辛酸。
宁之远斜倚于山石,目光望向了大陆的最东边,那里是太阳升起的地方,良久后缓慢开口道,“段胤,今天的日出很美。但我想告诉你,在大陆的最东方,那里有有天下最高的山峰,云天之巅。那里的日出是全天下最美的日出,是这世上最壮观的风景。”
这个挎木剑的小二看着眼前云海,轻轻摇头,“那最美的日出我是不敢想了,这辈子怕都是没那个机会了。”
宁之远拍着段胤的肩膀,轻声道,“总会有机会的。”
宁之远只说云天之巅的日出是天下最壮观的风景。可是他没有告诉眼前这个少年在云天之巅上有一位独占鳌头俯瞰了江湖浮沉三十年的云天黑袍。云天之巅的日出是最壮观的风景不假,只是当云天之巅有了那袭黑袍,整个天下又有那个人敢再上去看那最壮观的风景呢?
江湖这个地方呀,看似最是潇洒,最不用讲规矩。其实,这里才是天底下最讲规矩的地方。
萧重鼎。
对于整个江湖来说,这都是一个太过沉重的名字。
泱泱江湖,百万武夫都被这个独立云天之巅的男人压得抬不起头来。任何人在面对这袭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