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人过那样的日子是什么造成的?”
叶羲指着自己的胸口,情绪变得激昂,一字一顿说:“是我们造成的,是我们这些无能的祖先造成!”
“甚至运气不好,海岛被发现,头领兽赶尽杀绝,那么什么部落,什么氏族,都将彻底消失不见,我们不再有后人,我们成了罪人!”
众人寂静无声。
有人眼眶濡湿眼角赤红,有人身躯隐隐颤抖,有人胸膛起伏呼吸急促,有人将手覆在胸口的图腾上面。空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沉肃,有种火山爆发前的压抑。
“而如果胜了,后人将再无危机,没有任何凶兽敢践踏我们。”
叶羲静静地说:“祖先的任务已经完成,到了我们上场的时刻。”
“记住,我们亦是后人的祖先。”
余音回荡、飘散、消失。
在落针可闻的空气中,叶羲用巫力从星湖中舀了一石碗淡酒,仰头一口气喝下,最后轻声说了两个字:“共勉。”
然后转身从高处走下。
在叶羲离开的两个呼吸后,凝固的人群才醒了。
很多人眼眶微红。
也有很多人浑身的血液被燃得沸腾了,摩拳擦掌地等头领兽到来,其余一切都被抛到脑后,想要向祖先证明自己,想要为后人清理道路。
从前他们只知道大难来临,部落可能要覆灭,但现在他们突然醒悟到,他们身处的是怎样历史性的时刻,所有人才前所未有的明白自己肩上的重担。
鲧海子低着头,半张脸埋在阴影底下。
垂在身侧的手竟然在颤抖。
那两只颤抖的手攥紧,手背青筋鼓起,变得通红。
鲧海子缓缓抬起头——这是一张悔痛的脸。
他看向站在身侧的鲧氏元巫们,所有元巫都情绪浮动,有的元巫甚至老泪纵横,嘴唇颤抖。注意到鲧海子的目光,离他最近的鲧氏元巫抬袖遮住自己濡湿的眼睛。
悔恨、羞惭等激烈的情绪在每一个鲧氏人胸中翻滚。
“我们那时不该逃的……”
鲧海子喉头滚动,胸口被某种东西堵塞住了,清了清嗓子说:“这一次我们不逃了。”逃一次就够了。
为什么鲧氏人的战兽之一是钝头海蛇,为什么要蓄养这种在陆战中起不到多少作用的海兽?
因为逃亡的念头在鲧氏人脑海中代代根植。
他们随时准备着逃向海洋。
这次如果状况惨烈,实在赢不了,他们本来也是想撤离的。
但现在……
鲧海子抬起头,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望向那遥远的北辰星,心中默默道:“祖先,我们不会让你们再失望了。”
他大步走向星湖,舀了一木盆的淡酒狠狠一干二净。
血液被这淡酒烧了起来,化作另一种力量。
人们大口大口喝酒,大口大口吃肉,默默积蓄着力量。
无论什么部落,无论什么氏族,无论往日里互相有多少矛盾多少仇恨,这一刻都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一定要杀光该死得头领兽,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咚——!”
“咚——!”
沉闷的铜钟响起。
铺天盖地的荆棘雀从远方飞回到,灰泱泱地落向城内。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