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深流,与江湖密不可分。深流的流域,便是江湖的雏形!无论是人人知晓的白衣楼、自在观、般若梵音寺,还是无人愿意提及的魔教、恶人谷、玄水渊,它们都是从这里诞生,在这里壮大……宁静深流,便是一切故事的源头。
之后的数百年来,“江湖”在绯叶、湛海两国王族的默许下日益壮大,而所谓江湖的范围,更是向外扩大了数十数百倍,就连最遥远,最与世隔绝的第三国“蜃楼”,也越来越无法忽视这一股力量的存在。“江湖”像是一个迅速成长,却无人看管的孩子,在这一片并不广阔的世界上,发出了他的啼哭声。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在白衣楼,在萧千澈之前——这个江湖是没有秩序的。
你可以在这里杀人放火,劫掠无辜,这里没有法律,没有绯红之影和蓝衣铁卫,没有人会追捕你;
你可以在这里买到你想要的一切东西,只要你给的银子足够,无论是财宝还是人命,都有亡命之徒会给你取来;
你可以聚集一伙目无法纪,甚至喜欢吃人肉喝人血的暴徒自立为王,就像恶人谷所做的那样;
你可以从最为黑暗,最为罪恶的地方获取力量,献祭鲜血和活人,杀死所有不及你的人,手握暗影,自称圣子。已经有人这样做了,他们称自己为“影之子”,但世人更喜欢称他们为魔教;
你可以……你可以做任何事情,当然了,只要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这或许不是你熟悉的那个“江湖”,但它确实是江湖曾经的样子,它并不可爱,散发着腐肉和鲜血的臭味,建立在无数人的尸体之上。直到有一天……
直到有一天,一个手持长剑“为龙”,身披纯白长衣的男人,他像一道耀眼的光芒一样出现,他看着所有血腥,所有不公正说:这样是不可以的。
他永远微笑,永远从容不迫,最重要的是,他永远不会输。
他开始着手建立自己想要的“江湖”:一个能够仗剑花丛,饮马长歌,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地方。一个强者不自傲,弱者被保护,老人被尊重,就连手无寸铁的人也不用担心丢掉性命的地方。
一个有血有泪,也落叶开花的地方。
数十年来,越来越多的人被他所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围聚在他的身边,越来越多的人自称为“侠客”,愿意为他和他的理想丢掉性命,洒下热血。这些人与他一样身披白衣,恭恭敬敬却不卑不亢,叫他一声“萧楼主”。
这便是白衣楼。
也幸好有白衣楼和萧千澈。这几十年过去,“江湖”变了,少了些血腥哭喊,多了些花香美酒。可唯独没有变的,是那条依旧被叫做“宁静深流”的蜿蜒河流。这个江湖起源的地方,可并不是一块风水宝地。
宁静深流的流域在两国边境之外,尤其是在囚牛与凤王两座古山之间,那徘徊不去的浓雾更加深且沉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里的野兽变得愈发凶猛嗜血,就连在其他地方温顺的野马野鸟,在这里也好像被捅了窝似的凶恶暴躁。不止一两支想要抄个近路的商队甚至镖队走近雾气之中,有去无回。
近二十年来,关于宁静深流的民间传说,也终于越来越邪乎起来。有人说看似平静,却深不见底的河流地下,其实是通往万鬼之界的通道。这说法虽然无凭无据,甚至惹人发笑,但一旦真的流传开来,却弄得江湖之中四处人心惶惶,就好像真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爬出来了一般。
幸好,还是有白衣楼在。
从这流言刚刚传开的时候开始,萧千澈便从楼中派遣了一队身手过人,武功不凡的侠客披荆斩棘,深入这浓雾之内。他们花费两年建立了据点,并在深流的中游,囚牛古山的山腰处建起了一座白色高塔,瞭望整个深流的流域。而当时带领这支队伍深入其中的,正是崔于坚!
多年来,这座高大的白塔并未驱散深流流域的浓雾,也并未根治当地的险情,可在白衣楼创立之初,它却如一座耸立的石碑一般稳稳立住了白衣楼与萧千澈的威信。它告诉整个动荡不安的江湖:没人敢去的地方,白衣楼敢去。没人敢管的事情,白衣楼敢管!
但正是这样的一座白塔,却在两年前的冬十二月被废弃,所有人员撤出两座古山,并将所有未完成的工作,都移交给了距离此地十万八千里的绯叶小城璋州城。这个决定距离“萧千澈”下令所有人撤离丹山镇,仅仅过去了三个月。
白塔毕竟是崔于坚带头建设,当年在这深林诡地中修建一座数十米的高塔,何等艰辛!他们留下了十几个兄弟的性命,才终于在那里站稳了跟脚,这一站,就是二十年!当“萧千澈”当面轻描淡写说出这个决定,并请崔于坚代为宣布的时候,崔于坚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悄悄藏起眼中的疑惑,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萧千澈”正在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崔于坚点了点头,接下了这道命令。这时候他已经可以确定,这个“萧千澈”,已经并非自己所认识的那个萧千澈了。
这个“萧千澈”,恐怕是假的!
崔于坚的叙述进行到这里,白狗忍不住打断了他。汪洋张了张嘴,勾了勾手指,说道:“慢着慢着,老崔。你的意思是,两年前的冬天,你就知道了?”
“对。”崔于坚回答得异常坚定,“虽然还有些怀疑,但,八九不离十了。”
“你这老狐狸……你长得跟头熊似的,关于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