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地面多以沙石构成,因为水流的冲涮,较为平整,算是天然形成的通道,在这样的地面上行军,因为临近水源,从来就是首选,吐蕃人是如此,在后面追击的唐人亦是如此。
杨预的身体随着马蹄的落下微微起伏,他的屁股没有完全坐在鞍上,而是留出了大约两指宽的一个空隙,全凭套在蹬子里的双足,控制着身体的平衡,只不过,每过上一会儿,便会坐实了,让身体稍稍放松一下。
骑兵,也是需要体力的,否则光是马背上的颠簸,就能让人苦不堪言。
做为追兵中的前锋,他和身后的这五十多骑,全都是一人双马的配备,身后的备马也不是完全空着的,驮着他的兵器、补给、用具等等,重骑陷阵、轻骑追击,靠的都是马力,如果没有轮换,一匹马儿只要几个时辰就能跑废,以大唐的国力也是消耗不起的。
就这样,五十骑一百多匹马,在河谷的沙石地面上以匀速奔跑着,为首的杨预眼睛牢牢盯着前方,循着吐蕃人留下的足印,一路追赶,一边在心里估摸着,离敌人还有多远。
最终的军议结果,还是听从了刘稷的建言,为了保险起见,封常清将军中所有的轻骑都派了出去。
这其中,以杨和的于阗军为主力,约两千人,梁宰的拨焕城守军中还有近五百轻骑,甚至他的节度使牙兵,如果不是段秀实等人极力阻止,也准备一股脑地派出去。
那怎么可能,万一真的出了事,这就是护卫他们逃出生天的唯一依仗,要知道,在恒逻斯,就是靠着这些牙兵,才最终没有让高仙芝等人落入大食人之手。
至于这个主将,由于杨和的年纪太大,只能落在了梁宰的肩上,田珍部做为前锋,已经有了渡河之功,自然也不会去同他抢,而这个先锋的人选,没有人比杨预更合适了。
这条路,他原本就走过一趟,吐蕃人纵然想要玩什么花样,都逃不过几个关键的点,这便是他同刘稷舍了命得来的情报。
因此,看似全力追赶,其实他是留着力的,马速一直控制在不算太快,又能及时刹住的水平,他这个队头的速度,自然也就是全队的平均速度。
“吁!”
眼见着又接近了一个伏击点,他嘴中作声,手上轻轻一收缰绳,带动马儿慢下来,同时打出缓行的手势,整队骑兵立刻以他为中心,散开成为一个半圆形的防御阵形,以应对可能出现的敌情。
“前方三十步,去看看有没有埋伏。”
杨预指着前方吩咐道,两名骑兵应声出列,一前一后,相隔五步远的样子,这是标准的侦察队形,若是前面的骑兵一旦遇袭,后面的会被他的身体挡住,从而赢得一个逃离的机会。
那是一处山凹,这一带的山势较为陡峭,能够埋伏下大队人马的地方不多,杨预在回程的时候,就已经一一记在了心里,此时他的目光并没有跟随那两名骑兵,而是在地面上打着转。
河谷的沙石地面,很容易留下印迹,一个优秀的探子,能根据印痕的深浅、泥土的新鲜程度,判断出敌军大概的过路时间,他虽然谈不上精通,只是粗粗这么一看,就知道吐蕃人过去不会太久。
这是极不寻常的,吐蕃人退兵的时候,他们的铁索桥还没有架成,架好桥就花去了两个时辰左右,再加上这么多人和马,挤在一条宽不过两步的桥面上,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这就又是一个多时辰,三个时辰差距,就是大半个白天,怎么现在看来,吐蕃人竟然还没有走远?
除非他们是在诱敌!
杨预开始明白了刘稷之前的判断,对方压根就没想过死守婆夷川,或者说,在那里发生的战斗,只是为了给唐人一个错觉,以为他们要死守。
他的心里有些不安,转头朝一个手下问道:“后队离着有多远?”
“原说是五里。”
“你去告诉马老二,相隔不得超过三里,后军也是,缓急之时没个照应,便让他来充这个选锋好了。”
手下毫不迟疑地拨转马头,他们这队人前出太过,后面的友军足足隔了五里地,由中军的将校,叠州戍主、右金吾卫郎将马璘率领,本就不是一个系统,杨预有这样的担心,毫不稀奇。
很快,前方的搜索就有了结果,没有伏兵。
杨预听完他们的回报,再次打出前行的手势,五十名骑兵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拉出了一个长长的队列,密集而紧促的马蹄声,一阵阵地在河谷山林间回荡着,惊得飞鸟四散。
实际上,息东赞就在他们前面,离着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而在吐蕃骑军的前面,则是乱哄哄的一群溃军,原本为数三千人,以当地人为主的轻步卒,在河岸一战丢下了七百多具尸体,余下的还有一千五六百左右,此时都在没命般地奔逃着,杨预在河谷里看到的印痕,倒有一大部分全都是他们所留。
息东赞没有马上收拢他们,就是为了给唐军一个错觉,让他们以为有一个便宜可捡,毕竟,追杀败退之敌,是成本最战果却最大的,唐人没有理由放弃。
结果呢,唐人的确没有放弃,追兵几乎在他们过桥后就尾随而来,从他带着人开始后撤时的一个多时辰,追到了不足半个时辰,眼见着就要从印度河谷转入斯嘎尔河谷了,他却没有多少得逞的感觉。
原因很简单,这些唐人太过小心了,几乎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藏兵点,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对于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