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杨国忠都没有动弹分毫,他已经吓呆了。
外强中干尔,元载一声冷哼:“本官开始问案,你们须得详实誊录,不得错漏。”
“是。”狱中负责记录的文书答道。
“堂下可是杨犯国忠。”
杨国忠愣了一会儿,元载又问了一遍,方才不情不愿地答道:“正是某家。”
“杨犯国忠,本官问你,天宝八载你所任何职,做何勾当?”
三年前?杨国忠有些不明所以,想了想,回道。
“那年某为天子信重,升太府卿,兼殿中侍御史,做了何事,一时记不起了。”
“本官提醒你一下,你是否遣人前往汉东郡?”
“汉东郡?”杨国忠摇摇头:“或者有过,应当是公干。”
“记录,天宝八载,杨犯自述曾遣人往汉东郡,托名公干,实则行谋害之事。”
杨国忠吃了一惊:“谋害谁?”
“你与李相国谋划的勾当,也不记得了么?”
汉东郡,汉东郡,杨国忠脑子急转,突然间灵光一闪。
“王忠嗣。”
元载面无表情地说道:“记录,杨犯自认谋害太守王忠嗣。”
“某没有!”杨国忠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倒底想做什么。
“没有?本官并未说出死者之名,你却一口叫出来,这岂是巧合。”
“某,某当时在李相国麾下当差,知道此事是他们密谋所为,可人不是某派的。”
“你的意思,李相国遣人毒杀了王太守?”
“是的。”
“记录,杨犯供认此案李相国亦有涉及。”
“你,你这是断章取义,某决不画押。”
元载仍是那副表情,不阴不阳地说道:“早知你冥顽不灵,这里的刑具,皆是依律而设,犯官自述在前,拒押于后,本官要依律行刑,再问你一遍招是不招?”
“你敢屈打成招?”
“屈打成招?说得好,你等依附李相国时,多少人就是被如此屈打而死,今日也算是报应不爽,来人!”
元载一声断喝,两个狱卒早就按捺不住了,皆是兴奋地答道。
“在!”
“上刑!”
“你们敢……”
杨国忠的话被堵在了嘴里,两个狱卒拖着他退到一个木架子上,分别将双手双脚绑成一个大字形,只听得“滋”地一声,一个狱卒从火炕拿出一把烧红的铁钳,在水桶里浸了一下,水被陡然加热变成了蒸汽,在他眼前腾起一片水雾。
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这样的情形,当年在李林甫手下里,不知道看到过多少回,那犯人被酷刑整治得死去活来,几乎没有一个扛得下去,如今轮到了自己,才知道有多么恐惧。
他不是那个敢在街头斗狠的市井儿,而是差一点点就将掌握这世上最强大帝国的男子。
“听着耳熟吧,一会上了身,才叫好看呢。”
杨国忠看着这个文质彬彬的男子,嘴里嚅嚅着就说不出话来。
“本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以免皮肉之苦,不妨告诉你,就算是大理寺问不出来,送到了御史台,相信吉温吉中丞会很有兴致亲自动手,到那里,只求死都难了。”
听到吉温的名字,杨国忠下意识地浑身一颤,李林甫手下的左膀右臂,头号大将,号称“吉网罗钳”的吉温,在这座城市里,不吝噩梦般地存在,特别是对于那些犯了事的官员来说,当时一起做同僚时,他曾经无数次地见识过对方的手段,就连想一想都不寒而栗。
“你想让某招什么?”
见他终于松了口,元载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这一趟审讯,实际上没有经过任何上官,他很怕下一刻就会有人推门而入,制止自己的行为,那样的话,就不只是私自用刑这么简单了。
“记录,犯官已有自述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