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阁>军事历史>盛唐余烬>第三十九章 出塞

岑参清醒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

诗坛,即使是天才辈出的中唐,拥有李白、杜甫、王维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岑参也能占有一席之地。

而其艺术成就最高的时期,就是佐幕安西、北庭的那些年,去岁的那场大败,高仙芝另调他处,大都护府的这些僚属们,离去的离去,别投的别投,他则跟着高仙芝,先是转到河西不成,又来到了长安。

京城的日子,对他来说,度日如年。

南衙不比大都护府,后者犹如独立王国,可以自行招募幕僚,在安西时,他是节度判官,负责甲仗、度支等等琐事,实际是在留后封常清的手下,与其结下了不小的情谊。

高仙芝给他的印象,则是一个严峻刻板、不苟于言笑的主帅,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为何会点上自己同他一道转任河西?

而此时,这个印象已经完全颠覆了。

只见一个身披红绡的女伎,被他紧紧地搂着腰肢,抿了一口酒,带着一脸媚笑,挨上他的唇边,被他紧紧啜住,狠狠一口吸了过去,末了还啧啧而赞。

“好酒,再来,某有赏。”

这分明是五陵侠少狎妓游!

不忍卒视,岑参并不是什么方正夫子,偎红倚翠、眠花宿柳之类的fēng_liú韵事没少干过,只是前后反差太大,他有点受不了,侧过头去,一个俏丽的面容,脸上不知道是胭脂擦多了,还是情浓,红红地煞是动人。

“郎君,可还要进些汤饮?”

没等他答话,一个声音放肆地大笑:“喂他,若是不成,学学你的姊妹,也让他尝尝肉椟之戏。”

“郎君?”身边的女子媚眼如波,似乎下一刻就真地会将那对诱人的红唇贴上来。

岑参连连摆手:“某自己来,不劳娘子。”

“哈哈,岑夫子,方才万花丛中,从容赋诗的雅趣,都到哪儿去了?”

惭愧,岑参此时连自己是否吟过诗都记不得了,脑子里一片混沌,就着女伎的手喝下几口汤饮,一股子苦涩让他稍稍缓了过来。

“你二人,一执牙板,一人吟唱,就唱岑郎君那首佳作。”

说着,高仙芝推开怀里的佳人,起身挪到了他的身边,盘着腿坐下,这种坐法传自于西域胡人,如今倒成了长安城中流行的坐派。

“开府今日,是否有心事?”

等到两个女伎都离席而去,岑参放下那盅汤饮,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事出反常即为妖,他又不是蠢人,给人做幕僚,眼是很关键的。

“天威难测,诚不我欺。”高仙芝只说了八个字,其中透露的东西,让岑参一下子住了口。

面圣归来,倒底是贬是褒,从对方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端倪,自然也给不出合适的劝慰之语,高仙芝显然没打算同他倾诉,自顾自地酌了一杯,看着他说道。

“老岑,当年你前赴安西,有五年了吧?”

“六年,某是天宝五载初,自长安城动身,走了近两个月。”

岑参有些意外,如果不是熟识的人,高仙芝绝不会用如此熟络的称呼,可二人的交情没到这份上啊,如果是封常清还勉强够得上。

“天宝五载,某时任都知兵马使,正欲去征讨达奚部,眼里只有刀兵,你的文才,在某看来毫无用处,就是做个刀笔吏,也是多余。”

这算是交浅言深?岑参有些吃惊,倒不是在意对方的评价,而是思索这其中的用意,高仙芝的视线已经离开了他,手里的酒盅被他不停地转动着,目光瞥向不远处的两个身影。

心太累了,那番时间不长的奏对,处处都要斟酌再三,因为你不知道哪里就有陷阱在等着,文人也许无用,可他们杀人是不用刀的。

“吱吱呀呀”的牙板声响了起来,清亮的音符充满了整个隔间。

“朱唇一点桃花殷,宿妆娇羞偏髻鬟。”

岑参听着也许是自己所作的诗,一时间入了神,直到一个声音传入耳中。

“京城不是你呆的地方,去碛西吧,那里才是英雄地,风云汇聚,男儿当纵马行边,方才不负此生。”

岑参一惊,猛地转过头去,高仙芝似乎陶醉在女伎的歌声里,眼神红得吓人,嘴里嚅嚅地哼唱着。

“心怀忠义的七尺男儿唷,驰驱万里远别家乡,遥遥的边塞夏日来迟,西北的异乡草木初长,疾驰的马儿唷快过飞鸟,奔向天边落下的夕阳。”

诗是他的诗,话却不是汉话,甚至不是通行西域的突厥语或是粟特语,而是极为少见的高句丽话。

已经灭国七十载的亡国之语!

明明是祝捷的歌,岑参却听出了大漠苍茫、英雄末路,那头花白的头发,更是让他想起了去岁的那场大败,这首诗就是作于出征之前。

“都护新出师,五月发军装,甲兵二百万,错落黄金光。”不知不觉他用汉话接了下去。

高仙芝转过头,两人相视一笑,一齐用汉话唱了下去。

“扬旗拂昆仑,伐鼓震蒲昌,太白引官军,天威临大荒,西望云似蛇,戎夷知丧亡,浑驱大宛马,系取楼兰王”

两个女伎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两个男子用玉著敲打着怀盏,唱得声嘶力竭泪流满面,那种悲凉大气就连女子都能感受得到。

等到曲终人散,外头已经禁夜了,高仙芝带来的随从扶着二人朝坊外走去,这一带从宫城到兴城宫外,都是羽林军的巡查范围,他们当然可以通行无阻。

“老岑,今日就在寒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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