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应秀保的邀请,明军派出以杨镐为首,辅以颇贵、解生的议和团队,而日军方面,则是以后藤基次为首,辅以藤堂高虎、小宫山晴胜。由于议和是在未通知秀吉的情况下进行的,双方都尽量保持低调,但低调并不意味着顺利,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由此开始,你来我往一直持续到五月初,都没能谈出个令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杨镐代表邢玠提出的条件很简单:撤兵。先撤兵再谈其他的,诸如堪合贸易之类的条件都是以撤兵为前提,日军一天不撤军,其他条件都免谈。
明军的坚决让基次大吃一惊,尽管后期提出了以洛东江-锦江为界的折中方案,但杨镐毫不为之所动,扬言除非日军退回九州,否则一切都谈不下去,颇贵甚至威胁道,如果日军再拖延下去,等待他们的就不是议和使团,而是李如松率领的百万雄师(他以为日本人不知道李如松已死)。
就这样,为期两个多月的议和还是不欢而散了,在此期间,秀保以包括探亲在内的各种理由奏请秀吉,希望能回国一段时间,可每次都遭到拒绝,而且回信的署名并非秀吉,而是三奉行,这让秀保下意识地紧张起来:“三个月,还有三个月就要变天了,再不回去,恐怕就前功尽弃了。”
“高虎,你再和明军约见一次,告诉他们,这次我要和邢玠谈。”秀保狠狠说道。
“遵命,请容臣问一句,不知主公有什么好想法?”如今家中也只有高虎和清兴敢这么打听秀保的想法了。
“很简单,我决定把除了顺天、泗川、釜山、马山等九座沿海城砦(群)以及济州、巨济、郁陵三岛外的所有城池一并交给明军。”
此话一出,众座皆惊,包括秀元和秀忠在内的绝大多数大名武将都坚决反对这一方案。
“好不容易保有的两道,就这么轻易还给朝鲜人,臣实在是不甘心啊。”经历过碧蹄馆之战的小宫山晴胜着急地说道。
“谁说要还给朝鲜了?”秀保突然反问道:“我是要把它还给明朝,而且也不是现在,而是在二十年之后。”
又是一个炸弹在人群中爆炸,众人还是不明白秀保的用意:“现如今明国和朝鲜结盟,还给谁不都一样么,况且既然是还,为什么还要等二十年?”
秀保微微一笑,命侍卫关上殿门,将自己的计划徐徐道来。
五月十二日,谈判在暂停十天后重新开启,地点依旧选在曾坪,不过谈判代表分别换做了邢玠和秀保,而谈判的整个过程则是由两个人在私底下进行的。
“邢大人屈身前来,在下感激不尽。”秀保与邢玠对面而坐,恭敬地寒暄道。
“真么想到,平大人的汉语如此流利,在下也是吃惊不少啊。”邢玠年过六十,作为朝中的主战派,平日里没少打听日军的动向,此番听说秀保主动相邀,惊讶之余倒也有些兴奋,思忖再三终究还是答应了。
“大人过奖了,既然您能听得懂,那在下也就开门见山了。”秀保躬身说道:“希望这次谈判能得到一个令双方皆满意的答案。”
“哦,老夫倒想听听平大人有何高见,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还是上次提出的那些条件,那谈判就没必要进行下去了。”邢玠语气坚定,气势上似乎胜过秀保一筹。
“当然不会,不过在下有一事想请教大人。”
“有话请讲。”
“听闻贵国立国之初,太祖皇帝曾定下十六个不伐之国,不知其中是否包括敝国和朝鲜?”
邢玠点了点头:“平大人连这个都知道?没错,这十六国中是包含朝鲜和你们日本,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
“太祖皇帝乃是布衣出身,率领汉族百姓反抗蒙古人暴政,一举恢复中原,实乃千古一帝,而敝国也多次遭受蒙古人的入侵,多亏神风庇佑,才能化险为夷,你我皆受蒙古人所害,可谓是同病相怜,太祖皇帝故此给予敝国不伐之恩,敝国上下多有感激啊。”
“老夫也有所耳闻,伪元忽必烈时,曾两次派兵攻打贵国,没想到皆是铩羽而归,伤亡数十万,其中还有不少我们汉族同胞啊。你们既然知道太祖的恩典,又怎敢忘恩负义攻打朝鲜呢?”
“大人且听我说完,”秀保继续说道:“太祖皇帝曾命红巾军北上收复辽东,但却受到高丽国王的阻挠,在平壤一带损失惨重,不仅如此,他们还趁机夺去了大同江以北的土地,其中就包括设置不久的铁岭卫,从那时起,两国才是以鸭绿江为界,在下说得不错吧?”
“这…平大人对本国的历史了解的如此透彻,简直是‘中国通’啊。”邢玠不禁称赞道:“没错,征伐辽东时,我军是和时任高丽将军的李成桂动过干戈,也因此丧失了一片领地,因此…”
“因此,自成祖时起,直到当即圣上,皆有吞并朝鲜之意,在下说得没错吧?”秀保微笑道。
邢玠先是一惊,之后投之一笑:“平大人揣摩人心还真是有一手啊。”
“哪里的话,在下不过是史书读得多罢了,圣上初打算派遣兵部右侍郎宋应昌经略朝鲜的事在下也是听说过的。”
“此乃我朝和朝鲜的机密,大人如何知晓?!”邢玠眉宇一颤震惊道,文禄之役初,万历皇帝便打算派遣宋应昌以经略朝鲜为名吞并朝鲜,没曾想却被宣祖婉言拒绝,加之日军进攻迅猛,明朝便暂时搁置了这个想法,但搁置并不代表没发生过,这件事还是被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