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差事,每年都由静尘进行统一安排了,今年也如此。只不过因为多了太妃、公主,及伺候她们的下人,而增加了巡夜的范围。
冬季防火是大事,在这一点上,靖安公主也十分配合。
对于方锦书来说,这些忙碌都和她没有干系,她只是净衣庵的过客。一时之间,她成了整座庵堂最闲的人。
每日照样早起练武,早晚课及诵经。
在这样流水一样的日子中,她的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健康,甚至学会了一套基础的拳法。照镜子的时候可以看见,她的脸褪去了婴儿肥,变得尖了一些,形成一个精致的下巴弧线。
习武加上正在长身体的缘故,个头往上猛地窜了一截。四肢的线条修长有力,肌肤紧致而有光泽。比起之前娇养出来的一身细皮嫩肉,更多了健康的活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芳菲识得的字也越来越多,千字文已经学完,方锦书开始教她读《声律启蒙》。每日从靖安公主那里回来后,都有看得见的变化。
这一日,是难得晴朗的好天气,冬日暖阳洒向这银装素裹的世界。天空呈现出漂亮的蔚蓝色,丝丝缕缕的白云挂在天幕之上,变幻着形状。
靖安公主在院中摆出了茶具、点心,晒着太阳品茗。
几位太妃娘娘接到了她的邀请,陆续赶到。
她们此生已经无望,就算讨好了这位在庆隆帝面前说得上话的靖安公主,也出不去这座庵堂。所以,众人的态度都在恭敬中带着从容,让靖安公主和她们相处起来,也没有压力。
方锦书坐在她的下首茶案处,手里执着一座精巧的白玉磨把手,缓缓地碾着茶叶。
高芒王朝时兴用水质甘甜的泉水沏茶,根据茶叶的不同,讲究的水温、手法也都不尽相同。
但靖安公主更喜用古法烹茶,将茶叶碾磨成末,再根据喜好加入不同的香料。一起煮好之后,再用细网滤去残渣,只取用煮好的茶汤。
这个法子,费时费神,且如果用料搭配不好,味道会极为怪异,在高芒民间已经很少人采用。
方锦书却深谙此道,前世为了获得靖安公主的支持,她花费了无数心神。学习这古法烹茶一道,只不过是其中一项罢了。
在庵中时间悠长,她便借机重新学了回来,伺奉靖安公主。
她专注于手中白玉磨,长发盘于头顶挽了一个简单的圆髻,用木簪子固定住。两缕额发从脸庞两侧垂下,肌肤如雪、眼眸沉静似水,这样简单的打扮益发显得她冰清玉洁。
一名老太妃笑道:“还是靖安会调理,方家这丫头眼看着就不一样了呢。”
她只比先帝小上十来岁,是从高芒还没立国时就伴在先帝身边的女人。奈何命运待她不好,怀过几次孕最终也没有留住,才住在这里来。以她的年纪资历,叫一声靖安自然无比。
看了看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方锦书,靖安公主笑道:“静容师太此言差矣,若不是她良材美质,本宫再如何会调理也无用。”
言语之中,是对方锦书藏不住的喜爱。
静和以手掩口一声娇笑,道:“公主殿下实在是太过谦虚。若不是我们都看在眼里,恐怕就真信了。”在这种场合,她和方锦书刻意保持着距离。
方锦书将众人的言语听在耳中,面上浮起薄薄的一层红晕,好像是承担不起这样的夸赞。她自己心中有数,她不过是借着靖安公主的名头,将前世所学得的本领一样样显露出来,而不显得突兀罢了。
花好进来见礼禀报,道:“公主殿下,静了师太待会就到。”
这是靖安公主抵达净衣庵后,第一次请宫中来的众人饮宴。众太妃固然不用巴结她,但也犯不着故意怠慢。以她的权势地位,要对付她们的家人也很容易,实在是没必要。
因此,众太妃都早早的到了,唯有静了一直未见动静。靖安公主让花好再去请了,没想到她还要晚些才能到。
靖安公主抿了抿唇,神情不见喜怒。
但方锦书却从她嘴角向下的幅度,看出了她内心的不悦。没办法,前世时在靖安公主身上,是下了大功夫的。判断她的情绪,几乎已经成为了本能。
静了这个人,行为处事实在是有些古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太妃娘娘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她却不同。她是自请进庵带发修行,想要还俗只需给宗正寺递上折子,没有理由刁难于她。
按说,以她的地位遭遇,与靖安公主那是天差地别。如果同在京城,她连见靖安公主一面都不可能,更别提能得到她的亲自招待。
换了旁人,还不上赶着巴结?
就算你看破红尘一心出家,那也没必要如此怠慢。只要来了,往那里安静的一坐,岂不比眼下惹得靖安公主发怒的强?
这庵中的都是苦命人,谁的背后没有一段伤心往事。难道,还会嘲笑于她么?在宫里固然谁都想掐尖,可这里是庵堂,就算掐了尖,又能如何。
方锦书心头这样想着,越发不懂静了其人。但自她入庵以来,静了常常给予她一些照顾,默默的关心着她。这时,轮到她投桃报李了。
她将煮好的茶水分好,一一呈上。
靖安公主闻着茶汤清冽中透出芬芳的味道,方才那些许不快被冲淡了一些。品了一口,赞道:“书音小丫头,已经青出于蓝了!”
要知道这等煮茶的法子,是因为古时炒茶的技艺不够完善,才通过加入各种香料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