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发着牢骚,就到了市委的大会议室。
今天这会议的架势很大,市委党组,工会,宣传部,统战部等等单位齐上阵,会议室坐的黑压压的一片了,季子强他们的位置早就安排好了,在前排还有他们的牌子,每人面前都是一瓶矿泉水,一个烟灰缸,大家嘻嘻哈哈的,认识不认识的都招呼一声,坐了下去。
会议由尉迟副书记主持,冀良青也参加,季子强神态必恭地听领导们激情飞扬的重要讲话,但不多时,即感昏昏欲睡。因为从工作以来,他和普遍的人们都发现这样的一条真理:领导们讲的,特别是在有可无也可的务虚会议上的所谓重要讲话,其实就是人们普遍的而早就都知道的道理!堂皇的内容和振振的辞,不外乎“统一思想,提高认识、建立领导长效机制,层层抓紧、精心组织,确保措施落实....”或者“加强、改进、充分、体现”....等这些模棱两可、似是而非、云天雾里,或者不置可否、不着边际的话。
这些,因为是工作布置,略嫌还可理解,头痛的是职业教育或道德引导,那些翻来覆去却千篇一律的法,才让人无法容忍,而中国任何机关和组织,最有兴味的,也是领导们最热衷的,恰好就是这些听来无比严肃,内容却千篇一律的东西,在追逐生产力的时代,这又算一种变异的怪胎。
到底,奇怪而荒唐的体制必然孕育出超乎寻常、诡异深邃的社会生态和人群!
当然,会议的精神,季子强是听懂了,也听全了的,但这和他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他的到会仅是种尊重性的摆设,即使全市长亲自到会,也无法左右会议的议题,也只能是一种摆设。季子强也是很理解的,也是,参加中国上上下下那些多如牛毛、声音完全只有一种的会议,你只消工作一年以上,就应该有一种放之皆准的经验——眼睛空洞无物仰视、假装态度恭敬地听主席台上领导的讲话,然后,走逑了。
但是,今天的会议,因了大企业老板云集的缘故,季子强竟然无法走成。
会议结束前,主持会议的尉迟副书记就当场通知,将在政府宾馆共进晚餐,为了增进友谊和交流,希望大家不要离开。
免费餐,大抵多为不吃白不吃,所以也没有几个人离开的,季子强散散淡淡走进富丽堂皇的宾馆,他想着其他的事情,就走了神,脚不经意地就踩着前面一个人。
他急忙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身材显得高大的人却面带微笑,:“季市长,没关系啊,你又在想工作了吧。”
倒使季子强很吃惊,一看,原来是自己帮着征过地的张老板,季子强就笑着:“怎么,张总今天也来开会了。”
张老板笑笑:“连季市长这样的大忙人都拉来做托了,我也没躲过了。”
两人都呵呵的笑了起来,一直就走在一起,到了餐厅就坐时,季子强热情邀请张老板同桌。虽是季子强喝张老板接触也不算太多,但季子强从直觉还是感到这个张老板人不错的,隐隐觉得这人可以接近、探究和交往。
席间,在热闹进行中,季子强问起了张老板最近那面工程的进展情况,借着话题的铺展,两人就天地聊斋地了开来。
很多时候,季子强都认为,这些年富起来的新一族,多是一些酒囊饭袋、志趣低俗、争金斗银、比阔狠之辈,没成想,借着一定量酒精的作用,在短短交流里,倒让他倍感吃惊。
原来张老板谈锋甚健,内容也非常宽泛,涉及老庄、孔孟和西方哲学,对当代社会政治的、化的特别有独到见解。
但仍令他意外的是,作为当下热门产业的老板,一个应当惟利是图的商人,张老板对怎样财财相生的经济门道、赚钱技巧及至他的经历和出生却避口不谈,只是一味地些与商场、与金钱无关的东西。
一般情况都是这样,话投缘,在朋友和知己的路上,就近了许多,他们俨然就成了朋友。
但第一次这样的谈话,始终在季子强心内留下迷团,善解人意的季子强终归没有冒失到试图撬开别人的心灵窗户的地步。
但张老板的眼里却发出闪亮的光,:“季市长,你的忧郁很深啊,可以是为什么吗?”
季子强仿佛被窥探和透视了一般,:“张总,你怎么这么?”
“从我第一次接触你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你这点,我肯定,有一首宋代的词很符合你的心境”。他随即吟诵起来——“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
季子强怔呆了,也完全被完全震住了,因为这样的心绪和境遇,真的时时缠绕自己,到了这种时刻,仿佛不经意的一句话,突然就把自己打懵了,当时和今后的一生,都将会在边行边歌的旅途中思索与回味:这是我生命最好的注解和无以躲避的谶语吗?
季子强承认,自己是身上长满了没有边际、亟待飞翔的翅膀,但在现实的条件下,集体特别是组织的力量和观念都会非常轻松把它折断,使自己失去思考、运动的可能和力量,乖乖随了大流,如潮而涌,随潮而落,以至于匍匐慢行。
喜欢对现状和僵硬体制进行思考和质疑的季子强,处境就这样可想而知。
旋转着手中的酒杯,盯着张老板,季子强目光迷離,欲还休,终归只能沉默无语。
这次和张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