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州杨家是当地土司,世代镇守贵州遵义地区,迄今已经十多代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名族,杨家和当地人通婚,血统很乱,有汉有苗有瑶也有彝。不过,杨家人对外都说自己是汉人,以示归化。
杨家在播州经营十多代,势力强悍,形如割据政权。现在的家主叫杨烈,到他去世,杨应龙继位之后,播州反叛。万历皇帝调动大军镇压,此战名曰播州之役,和朝鲜之战、宁夏之役一道史称万历三大征。
播州平乱后明朝招降的叛军土兵就有一万人,这是什么概念呢?万历二十七年,李化龙到四川整顿军备,准备围剿杨应龙的时候,整个四川省的常备官军都没有一万人。
杨家就是典型的土皇帝,还是实力强悍的那种。对于杨家,朝廷是诸多笼络,不断对杨家家主加官进爵。
现在是嘉靖年,距离杨烈去世还有好几年,距离杨应龙叛乱尚余三十来年。
其实杨应龙的反叛有其复杂的原因,就目前而言,杨家还是忠诚于大明王朝的。如今,杨家一个军官的女子死在淮安,虽说这个军官地位低微,仅仅是个不起眼的六品武职。
可是,政治这种东西很微妙。若有人拿此事做一篇文章,或者杨家人感觉受到侮辱,欲要讨个公道。这颗炸弹一爆炸,不知道要炸死多少人。
外交无小事,这事一旦传出去,京城理藩院的官儿们第一个就会跳出来,手执团结河蟹大棒。
这一棒子打下来,可没人承受得起。
在政治这口大磨盘下,周楠只能算是一颗小小的谷子,轻易就要被碾成粉末。要想明哲保身,你就别跳磨盘上去。
这也是周楠刚才直接打昏荀秀才的缘故。
熊仁显然是知道这件案子的,否则也不可能大半夜惊风急吼跑清江浦提审犯人。若他看到周楠和荀秀才在一起,周楠怕是说不清楚了。
荀秀才这一昏迷,周楠大可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谍战剧看得多了,他自然知道一无所知道才最安全的道理。
只委屈了大舅子,不过,后脑可是人体要害,别被我一钳子打死才好。如果那样只能说一声抱歉了,就让熊推官和郑书办去头疼吧!
周楠颇为自己的果决明快而自得,心中也是警惕:混官场,尤其是混古代的官场,还真是步步危急。就今天这事,我若不是事先知道杨应龙那段历史,稀里糊涂的,说不定就陷入这个大麻烦里去。可见,做事三思而后行未必就对。危急关头,得当机立断。
对于,这件事不小,我既然已经知道内情,是不是要作篇文章呢?
心中依稀有了个念头,便开始仔细推敲。
在船上呆了一夜,第二日上午,周楠的船就到了安东县城。
刚回到家,就听到洪亮的婴儿哭声。周楠心中突地一甜,就好象是沁在蜜糖罐子里,整个人就好象是踩在五里雾中,有点晕忽忽的感觉。
这个时候,就看到莴苣正端着一盆热水从灶房出来,见着周楠,大喜:“老爷回来了,夫人,老爷回来了!”
周楠忙叫道:“莴苣,我儿子呢,在哪里?”
莴苣扔掉手中的木盆:“在夫人屋中呢!”
屋中传来云娘的惊喜的声音:“相公,快进来看看咱们的儿子。”
周楠一呆,孩子怎么在云娘屋中,不对劲啊!
进得屋里,却见一个小孩儿被襁褓包裹,正在云娘怀里放声大哭。
云娘一脸爱怜地用手拍在孩子的背心。
那娃娃虽小,也有些瘦,有点营养不良的架势。可却生得清秀,和他母亲素姐有三分相似。
说来也怪,一看到周楠,小家伙就停止啼哭,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周楠伸出一根手指去逗,却被儿子用手紧紧抓住。
一股暖流从手指袭来,直接传到心里。
周楠整个人都幸福得像是要融化了,连声说:“好娃娃,好娃娃。”
父子二人如此亲热,云娘也微笑地看着他们。
良久,周楠才奇怪地问:“云娘,这孩子不是素姐的吗,怎么在你房里,素姐呢?”
云娘温柔地说:“素姐正在屋中坐月子。”
莴苣插嘴:“老爷,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大少爷得夫人养,夫人才是他真正的母亲,自然要抱这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