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来,随着刘伯安一路安抚人心,其人非但不争不辩,而且作风简朴恬淡,更兼他身为一州州牧,却能礼贤下士,无论是州郡中位阶远低于自己的官吏,还是白身的豪族、士人,他都能保持礼遇与优容……故此,渐渐的,众人又不免念起当年对方在幽州为刺史时的宽仁作风,而越往前走,沿途州郡士民反而渐渐对他显得尊重了起来。
甚至,随着刘伯安的威望渐渐回复,已经有人主动向他表达了效忠之意,还有人渐渐将州中公事呈上……
当然了,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因为人家刘虞本身就是正儿八经的幽州牧,而且在刘焉出任益州牧后,他更是被天子选定的宗室托孤之臣。所以理论上,整个幽州士民都本该是他的臣下,整个幽州的军政大权也本就该操之于其人之手。
而这一日,正当刘虞父子轻车简从,来到广阳??水前(后世永定河),准备渡河进驻蓟县之时,却忽然有一人上前谒见,并自称故吏,还在此久候多时。
“君是何人?”刘虞将车子停在浮桥侧的空地上,然后便径直将此人唤到跟前,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以他的身份,张口居然就是‘君’字开头。“我为何不曾记得你?”
“在下渔阳鲜于辅,字伯重!”此人身材高大雄壮,闻言即刻俯身再拜。“昔日刘公为本州方伯时曾为州中书吏,但当时末吏尚未加冠,而如今却已经为人父……多年未曾与刘公再会,刘公记不得我也是寻常事。”
刘虞当即失笑,然后亲自下车扶起对方:“确实是变化太大,一时没认出来,但你一说名字我却立即了然……渔阳鲜于氏的子弟,这个姓氏想忘记也难。”
鲜于辅闻言愈发大喜。
“有故人来寻我,这是天大的好事。”刘虞继续和气询问道。“只是不知道鲜于君如今在何处奉公?如何专门来河畔侯我?”
“回禀刘公。”鲜于辅稍微正色答道。“我之前乃是渔阳郡吏,但郡中事物如今屡屡为昌平卫将军府所为,已经算是空置。故此,数日前闻得刘公到此,便干脆便辞了官职来寻刘公……而此番来河畔专候,更是心中有一番计较要与刘公奉上。”
刘虞缓缓点头,复又缓缓摇头:“鲜于君来寻我,我感念不及,故此,你若要出仕,我这里便是再无力也能与你一个从事的位子安身,可你若想劝我与卫将军争权,我却未必能如你愿。”
“下吏虽然因为卫将军府夺郡中实权而弃职,却并未有劝刘公争权之意。”鲜于伯重当即肃容。“恰恰相反,下吏以为,卫将军在幽州根基深厚,广有威德,刘公诚不可与之争锋。”
刘虞捻须颔首。
“但是,刘公你的幽州牧明正言顺,而且宽和而得众心,若能避卫将军锋芒,那在幽州,也未必不能有所为。”鲜于辅却居然话锋一转。
“这是何意?”旁边侍立的刘和一时忍耐不住。
“回禀公子。”鲜于辅坦然向刘和拱手言道。“我的意思是,刘公没必要过河去蓟县……卫将军幕府就在蓟县北面的昌平,刘公若是进了蓟县,无异于陷入罗网之中。而幽州十一郡国,县邑近百,卫将军此番虽然强横,却也有遗漏之处,如上谷、代郡,便被卫将军明令不得征召兵马,不得轻易调度干扰,也不轻易接纳这两郡的豪杰之士从军。”
“卫将军并未插手上谷郡与代郡之事?”刘和微微一怔。“这是为何?我们来的路上,听说常山、中山都因为被划归节制,而屡有良家子、游侠之流,成群结队往卢龙塞而去……”
“回禀公子,卫将军这是担忧上谷代郡外有鲜卑为患,内有乌桓隐忧……值此乱时,他只希望这两郡安定便可。”鲜于辅当即笑道。“两郡虽然都是出了名的穷困,但毕竟是两个郡,又无卫将军擎肘,刘公何不往彼处巡视一番?而且正当战时,彼处未必就不能有建功成事吧?”
“这是何意?”刘和刚要再问,旁边刘虞却是心下会意。“而且伯重我问你,你此番挂印辞职,真的对卫将军毫无怨言吗?”
“刘公明鉴!”鲜于辅躬身再拜,然后方才恳切言道。“我是幽州人,卫将军的威德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但是他这个人,所谓锋利为天下冠,有些地方实在是强横的过了头……所以说,怨气与怨言我是不敢有的,但说到心不平,确实是免不了的。”
“譬如呢?”刘虞捻须正色询问道。
“譬如他在广阳三郡行所谓井田制度,其实也就是以幽州流民的民屯强行将三郡土地纳入其幕府之下,然后清查田亩,释放僮仆……”鲜于辅一时摇头。“如田氏、张氏、文氏,州中大姓多是俯首认命,然后还多遣其子弟入白马义从为质,但如我这般虽然认命,却没有俯首之人也是有的。”
刘虞缓缓点头。
“除此之外。”鲜于辅继续言道。“卫将军对鲜卑、乌桓,还有塞外杂胡,似乎也自有规划,不想让别人插手。比如说幽州塞外交通之利,我们原本是无话可说,甚至是心悦诚服的,因为渔阳北通鲜卑的这条路,安利号是给了我们渔阳大族许多分润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公孙大娘去了辽东而卫将军亲自主持这边的事情以后,居然筑起了一座承德城,卡在渔阳北面交通要道上,完全独霸幽州北面通向鲜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