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奉天殿。
自昨夜起就下起了小雨,到了天亮,变成了雨夹雪。永乐十七年冬的第二场雪,在新年即将到来之际,漫天飞舞起来。
朱棣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脚下虽然放了一个炭盆,却仍然感到丝丝冷风折磨着自己的膝盖。
他的目光越过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看到外面飞舞的雪花,感到自己的心情也像那些雪花一样狂乱。
太孙带回来了超过两千万两白银的财货,除了一些货物直接配发给內监,一些货物配发给工部,剩下的金银又成为了各部斗争的目标。
他将南洲之事推到了年后,就是不想过个年都过不清净,但是斗争无处不在。
大明朝从来都没有一次性获得如此巨大数量的金银,唯一能跟这相近的,依旧是太孙四年多前,从东瀛带回来的金银。
那批金银让太孙用大部分成立了两家银行,但是剩下的依旧让朝廷各部都连续过了几个好年。
户部尚书夏元吉以前就是个守财奴,但是这几年,终于变成了大明真正的“财神爷”。
这次的收获更多,而且还不用再挪用一部分去建立银行,这些大臣们你争我抢的劲头,也就更大了!
朱棣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很烦恼,但是用太孙的话说,这是幸福的烦恼。
在永乐十二年以前,大明一年的税赋也不过两千万两,这里面因为金银数量不足,大部分还是布匹,丝绸,粮食。
大臣们的俸禄都没有银子发,只能用实物来抵,每到发俸禄的时候,拉粮食的车队挤满了应天府的大街小巷。
但是从永乐十二年以后,大量的金银被太孙变戏法一样变了出来。大明的金银数量虽然依旧不多,但是却已经缓解了许多了。
有了这次的收入,再加上北明山铜矿,石见银矿源源不断地提供金银,大明再也不用为金银发愁了。
还有南洲,光是已经发现的金矿,就能让大明富裕起来。
不过这件事不必着急,有人守着,那些金银在地下也不会跑了,晚两年再开发,依旧是大明的。
“皇上,皇上……”
王彦低声的呼喊让朱棣收回了思绪,但是清醒过来,越发觉得膝盖难受起来。
奉天殿大殿里面共分四层,有无数台阶。因为地面不是平的,也不能像其他的房子一样在地板下面设置地暖。
这让朱棣觉得格外寒冷,对上朝的兴趣大减。这几日要不是因为瞻基回来,许多事务都要讨论,根本不会连日举办大朝会。
膝盖的疼痛让朱棣的耐心消失了,他也没心情在这里看戏,想要快刀斩乱麻。
他的眼睛在第三层高台上面,正躬身拜向自己的蹇义身上扫了一圈,低声问道:“蹇尚书所为何事……”
王彦提醒道:“蹇尚书以为如今大明读书人日渐增多,朝廷的位置却只有这么多。如今大明既然已经致力开发南洲,发展与西洋的贸易,那么应该吸纳更多的读书人进入贸易的行列,这贸易不能任由我……內监垄断。”
朱棣笑了笑,知道蹇义的建议是直接挖內监的墙角,王彦自然不愿意。不过这是阳谋,即便是王彦,也不能明着阻碍。何况,他在朝堂上并无发言的权利。
沉吟了一下,朱棣看了看自己脚下二层高台上,左边的太子,右边的太孙,开口说道:“蹇爱卿所言正是。如今我大明四海扬威,正需要无数精英代表我大明恩泽四方。爱卿身为吏部尚书,自当为国选才。……不过,这如何挑人,挑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又如何通过教化让四海夷人归化我大明,却需要慎重对待。”
朱棣心中也在疑惑,刚才一群人还吵的不可开交,为何自己走了一会儿神,现在竟然不吵了。
很大可能是蹇义见吵的太厉害,故意在中间缓和一下。
他乃吏部尚书,百官之首,又是从建文帝时期就稳坐吏部尚书之位的重臣,朝中文武百官,无不要给他几分面子。
蹇义顿首道:“这西洋各国详情,太孙殿下最为了解。另滇国公常年出使西洋,臣希望这次的人才选拔,有他二人相助。”
朱棣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准奏。”
郑和虽然被封滇国公,但因为是阉人,破格册封,并无职司,所以并没有参加朝会。
朱瞻基坐在二层高台,看着蹇义向自己微微一笑,也轻轻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仅仅是拉拢朱瞻基与郑和加入人才选拔,朱瞻基就能看出蹇义这人的玲珑心思。
这里面不仅有讨好自己这个太孙的意味,还因为把郑和拉进来,可以降低內监那边的抵制。
蹇义原名蹇瑢,义这个名字是朱元璋改的,可见朱元璋对他的喜欢。
在建文帝时,他就做到了吏部尚书,永乐如今已经十七年整,他依旧稳稳坐在这个百官之首的位置。
能让三代帝皇都宠信有加,除了能力之外,他的为人处世也八面玲珑。
朱瞻基前世能认识蹇这个字,就是因为看历史书知道这个人,才认识了这个字。
能在史书留名,并且得到高度评价的人物,都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
方才各部为了这次他带回来的银子你争我抢,户部尚书夏元吉在其中成了靶子,不管是谁,都要攻击他一番。
夏元吉左右不是人,钱还没有到户部,就都把他当做目标。仿佛任何一条政策都是合法合理的,他不给银子就是舞弊。
夏元吉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