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今温言道:“教不严,师之惰。殿下犯了错,是我教导无方,如何能抛下殿下一走了之?”
听他这么说,姜盛哭得更惨,都要嚎起来了。
“来,敬殿下一杯。”
姜盛一边抽抽答答,一边端起酒杯。
酒入愁肠,又伤心了一回。
傅今看他冷静下来了,终于道:“殿下不必如此伤怀,虽然此番落难,却也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姜盛愣了一下:“翻身?先生是说……”
傅今慢吞吞嚼完一片猪头肉,说道:“祸兮福所倚,殿下先前是一把好牌,但也太显眼了,人人都盯着,只要出一点错,都会无限放大。譬如圣上,对殿下期望甚深,因而有一点点不合心意,便会不满。可现在不一样了,殿下犯了那样的大错,圣上对您失望到了极点,甚至都放弃您了,这个时候,您只要做一点点好事,都会让他觉得欣慰。”
“是这样吗?”
“人就是这样,好人只要做一点坏事,就会被众人唾骂,而反过来,坏人只要做一点好事,倒是人人感怀他良心未泯。”傅今微微一笑,“殿下,虽然圣上废了您的太子位,可剩下的三位皇子,他也不满意啊!您与信王出局,现在出头的便是安王,他是什么性子,您是清楚的。”
姜盛不知不觉点了头。
傅今继续道:“安王浪荡了二十年,他能马上改好吗?怕是不能。先前是圣上不关注,您和信王这一退出,所有人都盯着安王。论才学,您自幼由大儒教导,论能力,您十几岁便开始学习政务,而安王呢?不学无术这四字,不算冤枉他吧?”
姜盛再次点头,思路已经跟着跑了。
“所以啊,让他先风光着,慢慢的,圣上便会拿他与您对比,处处不满了。”
姜盛越听越激动,一口灌下杯中的酒,结果饮得太急,咳了起来。
待他顺过气,眼睛亮晶晶的,虚心求问:“先生,那孤要怎么做呢?”
傅今吐出两个字:“悔过。”
姜盛道:“这容易,孤每日写一封认错的奏折给父皇,虽然现下他还生气,怕是不会理会,但是积得多了,总会被孤的诚心感动。”
傅今笑着摇头:“殿下这个法子虽然不错,但是太明显了。”
“那要怎么办?”
“求道。”
姜盛愣了下:“求道?”
“不错。”傅今道,“圣上对您还是留了情,您的名字还在玉牒上,仍然是皇子。您去玄都观请仙长来讲道,想必国师大人不会拒绝。”
“这有什么用?”姜盛不解。
“给您的转变,找一个合理的原因。您因为圈禁太过无聊,便请了仙长来讲道。玄门道法,微妙精深,您渐渐领会其中奥秘,沉浸其中,开始反省以往的过错。然后开始抄经,一部一部地抄,积累够了,便请玄都观的仙长带回去烧了。一半给圣上,一半给皇后娘娘。您什么都用说,自然有人将您的表现报到御前。”
姜盛抚掌:“妙啊!玄非对父皇最是忠心,孤每月祈福,他一定会告诉父皇的。”
“正是如此。”傅今又给他满上一杯酒,“您晚些去见皇子妃娘娘,要跟她说,连累她吃苦了,日后对她更要敬重怜爱。旁的人,您可以不理会,但一定不要发怒责罚。”
“为什么?”姜盛不解,“她娘家在朝中没多少势力,又不能助孤翻身。”
傅今笑道:“您的岳父虽然官职不高,可在士林中颇有声名,学生遍布朝野。殿下,您要知道,当初给您选妃,便是选未来的皇后,圣上怎么会轻忽呢?除了圣上,您还要让天下人相信,您已经痛改前非。天下之口,便是士人之口,您握着这么有力的条件,怎能不用?”
这番话如醍醐灌顶,姜盛瞬间明白过来了。
半个时辰前,他还觉得人生一片黑暗,再也没有希望,此刻却仿佛看到了曙光。
“孤明白了。”姜盛激动地握住傅今的手,“要是有朝一日,孤重登储君之位,必叫先生名扬天下!”
傅今笑着举杯,与他对饮最后一杯,起身道:“殿下明白就好,这王府虽然破败了些,倒也清净,某正好借机治学,写一本著论。”
姜盛感激涕零:“先生声名远扬,您的著论一出,必叫天下人瞩目,到时候,他们又会记起孤这个废太子了。您费尽心思,孤真是无以为报。”
傅今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想得还真多,也不解释,只笑一笑,施礼告退:“殿下好生休息。”
傅今袖着手,慢悠悠出了书,回身看了看站在廊下目送的姜盛,露出一个笑。
姜盛还以为他是安抚自己,连忙回了一笑。
哪知傅今转回头便嗤了一声。
他还得在这里留半年呢,当然要把这傻子安抚住,免得他作天作地,打扰自己清净。
抄经?这法子虽然还行,可谁说安王就不如他呢?
安王那是从小没人管,真论起脑子,怕是比他聪明几倍不止。
至于太子妃的娘家……学生遍布朝野不假,可哪个有风骨的,会去捧废太子?
随便糊弄几句,就能得个清净,何乐不为?
被糊弄的傻子此时兴奋不已,根本睡不着,当下吩咐侍婢,去见大皇子妃。
大皇子妃家教好,突然从云端掉下来,经过这几日适应,也慢慢适应了。
废了太子之位,后院倒是前所未有地和谐起来。
文如是早就死了心的,文莹也渐渐认